一个世纪儿的忏悔(45)

2025-10-09 评论

    他的这番说教真令我讨厌,为了不表现出来,我便躺在了草坪上,逗着小山羊玩。梅康松用他那阴暗无神的眼睛俯视着我说道:“著名的韦尼奥,那位著名的韦尼奥也有这种坐在地上同动物玩耍的怪痛。”
    “这是一种无伤大雅的解好,神甫先生,”我回答道,“如果人们只有这类撤好,世界就会顺顺当当,没有那么多人瞎搅和了。”
    我的回答令他不开心,他皱起眉头,把话岔开。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的亲戚、村里的神甫跟他谈到一个没有谋生能力的穷鬼。此人住在某处,他本人也在那儿呆过,曾经照顾过这个穷鬼。他希望皮尔逊太太……
    这期间,我一直在看着皮尔逊太太,我在等着看她如何回答,好像她的声音会一扫那神甫说话声音所引起的我的不快。但她只是深深地致了一礼,那神甫便退了下去。
    神甫走了之后,我们又快活起来。我们要去花园顶头的一个花房。
    皮尔逊太太对她的花儿像对待她的鸟儿和农民一样。她周围的一切都必须健康茁壮,各自都得有自己的雨露阳光,以便她自己能够如天使般地快活和幸福,因此,没有什么比她的小花房维护得更好,更加惹人喜爱的了。当我们在里面转了一圈儿之后,她对我说道:“特……先生,这就是我的小天地,我所拥有的一切您都看见了,而我的领地就到此为止了。”
    “夫人,”我对她说,“由于我父亲的大名使我有幸进到这里来,但愿父亲的姓氏能使我再来这里,那我将会认为幸福没有完全把我给忘掉。”
    她向我伸出手来,我毕恭毕敬地触摸了一下,未敢用唇去吻。
    夜幕降临,我回到家中,关好门,上了床。我眼前浮现出一座小白屋,我看到自己晚饭后走出家门,穿过村子和散步场所,走去敲那个栅栏门。“嗅,我可怜的心呀!”我嚷叫道,“愿上帝庇佑!你还年轻,你可以活下去,你可以去爱!”

    有一天晚上,我呆在皮尔逊太太家里。三个月过去了,我几乎天天都见到她。关于这三个月,我除了说我天天见到她之外,还能对您说什么呢!“同喜爱的人在一起,这就足矣,”拉布吕耶尔说过,“一起幻想,同他们聊天,或者什么都不同他们聊,想到他们,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但只要是同他们呆在一起,这就足够了。”
    我在爱。三个月来,我俩曾一起长时间地散步。找了解了她那不事声张的善行义举的秘密。我俩穿过阴暗小径,她骑着一匹小马,我手里拿着一根小棍徒步随行。就这样,我们半是高兴,半是幻想地去敲那些茅屋草舍的柴门。树林人口有一张小长椅,我晚饭后就去那儿等她。我们就经常这么碰头,仿佛是偶然遇上似仙。早上,我俩一起弹琴读书;晚上,同她姑妈一起在炉火旁玩牌,就像我父亲在世时那样。不管是在什么地方,她总是近在身旁,满面含笑,而只要有她在,我的心就充实了。啊,上帝!您是通过哪条道把我引向不幸的?我必须经历什么样无法挽回的命运呀?怎么!如此自由的一种生活,如此亲密无间,无话不谈,如此闲适,如此新颖的希望…啊,上帝!人们有什么可哀叹的呀?有什么比爱更加甜蜜的?
    活着,是呀,强烈地、深深地感觉着自己在活着,自己是人,是上帝所创造的人,这就是爱的最首要的、最大的福扯。爱是一种无法解释的奥秘,这一点是无须怀疑的。无论有什么束缚,什么困苦,甚至于女人对它是多么地厌恶,我都要说,它尽管被偏见像一座山似的压着,受到歪曲和诋毁,把它糟践得一无是处,但爱情,那充满活力的、命中注定的爱情,仍不失为一种神圣法则,它同那把太阳高悬于天空的引力法则一样地强大有力,不可思议。我倒要问问你们,这样一种比铁还要坚实牢固,但又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纽带究竟是什么东西?当你们遇见一个女人,看了她一眼,跟她说上一句话,然后就再也忘不了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为什么你们喜欢这个女人而不是另外一个女人?请你们指出理性、习惯、感官、头脑和心灵来,给我解释一番,如果你们能够的话。你们将只能说出有两个身体,一个在这儿,一个在那儿,可是,在它们之间的是什么?空气、空间、广安无垠。啊,一些精神失常的人,你们还自以为是男人,意大言不惭地谈论爱情!你们看见过爱情没有,竟然谈论起它?你们没有见过它,只是感觉到了它。你们同一个从面前走过的陌生人互相看了一眼,于是乎,突然从你们身上飞走了一种我也说不清的什么东西。你们便落地生根,就像草丛中的谷粒,感觉到生命在拱动着它,感觉到它将变成一种收获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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