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世纪儿的忏悔(66)

2025-10-09 评论

    “我不知道谁在操心我们的事,”她说道,“最近以来,在本村和附近一些地方,有一些奇谈怪论在流传。有的说我自甘堕落;有的指责我有失检点和胡闹乱来;还有的把您说成是残酷而危险的人。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搞的,竟然把我们最秘密的心思也摸透了。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事,譬如您行为举止的前后不一以及由此而引起的我俩的伤心的争吵,他们全都知道了。我可怜的姑妈曾把这些事告诉过我,而她早就知道了,只是以前没有告诉我而已。谁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流言蜚语让她更快地、更伤心地进了坟墓的?当我在散步场所遇上我从前的女友们的时候,她们要么冷冷地朝我打个招呼,要么一看我走过去便远远地走开了。我的那些亲爱的农家女,那些非常爱我的好姑娘,每逢礼拜天,看到我在她们的小型舞会的乐队下方的座位空着,便无奈地耸耸肩。为什么会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您想必也不明白。可是,我必须离去,我无法忍受这些。我姑妈的突然故去,这次碎然而至的疾病,特别是留下的这份孤寂!这间空空荡荡的房间!我缺乏勇气。我的朋友,我的朋友,您别撇下我!”
    她在哭泣。我瞥见隔壁房间里衣物凌乱,一只大箱子放在地上,这一切说明她已在做离去的准备。很显然,在她姑妈死的那会儿,布里吉特本想撇下我独自离开的,但她又没有这种勇气。她确实是颓丧至极,说起话来都很吃力。她的处境很糟,而这都是我给造成的。她不仅身遭不幸,而且受到公开侮辱,而那个她本该从他身上得到支持和安慰的男人,对她来说,反而成了使她更加不安和痛苦的最大根源。
    我强烈地感到了自己的错误,为此而羞愧难当。我发了那么多的普,表现出那么多的无用的激情,提出过那么多的计划,给与那么多的希望,这都是我干的事,可是,就这么三个月光景,竟落到这步田地!我原以为自己心中藏着一个宝库,但流出来的却是苦汁、梦幻以及我所钟爱的一个女人的不幸。我生平第一次真正地面对我自己了。布里吉特一点也没责怪我。她想离去,但却又欲去不能。她准备着继续受苦。我墓地自问,是不是我该离她而去,是不是我该躲开她,让她从灾祸中脱开身来。
    我站了起来,走到隔壁房间,去布里吉特的箱子上坐下来。我坐在那儿,双手捂住脑袋,颓然地呆着。我望了望周围,尽是些在打包的东西和扔在床上、椅子上的凌乱的衣物,唉!这些东西我全都熟悉,在她所触摸过的所有的这一切上面,都留着我的一点心呀。我开始计算我所造成的所有的不幸。我又看到我亲爱的布里吉特走在菩提树而道上,她的白山羊在她身后紧紧地跟着。
    “啊,男人呀!”我嚷叫道,“你有什么权利这样?是谁使你如此胆大包天,跑到这儿来,占有这个女人的?是谁让人家为你而痛苦的?你对镜梳妆,然后趾高气昂地、洋洋自得地跑到你那忧伤的情妇家里去;你一屁股坐到她刚刚跪在上面为你和为她而祈祷的软垫上去,无拘无束地轻轻拍着她那两只还在颤抖的纤纤玉手。你倒是挺会挑逗一颗可怜的心,发出爱的狂言乱语,几乎像是那些在一场棘手的案子中败诉之后,两眼血红地走出法庭的律师一样。你扮作小浪子,你拿痛苦开玩笑,你椰榆促狭,杀人不见血。当你干完了你的恶行的时候,你将对无所不在的上帝说些什么?当她依靠着你的时候,你滑向何处?你倒向哪里?将来有一天,你将以何种面容去埋葬你那面色苍白的可怜情妇呀?就像她在埋葬保护她的那最后一个亲人一样吗?是的,是的,毫无疑问,你将要把她埋葬,因为你的爱在杀害她,在毁掉她。你今拿她出气,而她则一味儿地为你息怒。如果你追着这个女人,那她必因你而死。你要小心!她的保护神在犹豫;它来到这个家里,给与狠命一台,为的是把一种不祥的和可耻的激情从这个家中驱除出去。它启发布里吉特离开这里;它也许此刻正俯在她的耳边向她提出最后的警告。哦,凶手!哦,刽子手!你要当心!这是生死攸关的事呀广
    我就如此这般地自言自语着。然后,我看见沙发角落里放着已经叠好准备放进箱子里去的一条细纹纱布短裙。它曾是我俩仅有的幸福时日的见证。我摸摸它,把它拿了起来。
    “我怎么能离开你!”我对它说道,“让我失去你!哦,哦,我的短裙!你想离我而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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