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真博物馆(26)

2025-10-09 评论

    3.如果男人不愿意结婚,女孩又不满十八岁,那么愤怒的父亲有时为了能够把女儿嫁给这个花心男子会去法院打官司。有时这样的官司媒体也会去关注,那时报纸会说女孩是“被勾引”的,报上女孩的眼睛——为了不被人认出——会被一条粗黑线条遮盖起来。因为那些粗黑线条也会被用在被警察逮到的妓女、通奸者或是被强xx的女人的照片上,所以那个年代在土耳其看报纸,就像漫步在一个用一些眼睛被蒙上黑布条的女人照片举办的化装舞会上。反正除了那些被认为“轻浮”的歌手、演员和参加选美比赛的人,报纸上很少有眼睛不被蒙上的土耳其女人照片,广告也会选择非穆斯林的外国女人图片。
    4.因为无法想像一个头脑清醒的处女会将自己“交给”一个无意与自己结婚的男人,所以婚前和一个与自己没有婚约的男人上床的女孩一般被认为是丧失了意识。那些年备受欢迎的土耳其电影里经常可以看见这样的主题。舞会上因为喝了放有安眠药的柠檬水,首先意识被麻醉,而后被“玷污”的年轻女孩的可悲故事,常常被作为警示用情节剧的形式表现出来,在这类电影里那些好心的姑娘最后都会死,而坏姑娘们一律会变成妓女。
    5.无疑会让女孩失去理智的东西也可能是性欲。然而一个可以把人们为之互相残杀的传统扔到一边,用真诚、天真和激情沉浸于性爱的女孩会让丈夫候选人惧怕,一是因为她是一个不真实的造物,二是因为日后她也可以完全为了乐趣欺骗丈夫。我有一个服兵役时的朋友,这个极端保守的人有一次羞愧、悔恨地对我说,因为“婚前经常做爱”(只是他俩),他离开了自己的情人。
    6.尽管有这些严格的戒律,尽管对敢于践踏这些戒律的年轻女孩的惩罚轻者被社会抛弃重者失去生命,但年轻男人们普遍相信,城市里有无数只为乐趣和男人上床的女人,这种信仰流行到令人惊讶的程度。被社会学家们称之为“城市的传说”的这种信仰,特别是在从小城市迁徙到伊斯坦布尔的那些人、穷人和小资产阶级中间——就像西方孩子相信圣诞老人那样——广泛流行并被普遍接受。生活在较为富裕的塔克西姆、贝伊奥鲁、希什利、尼相塔什和贝贝克街区的那些西化现代的年轻男人们,特别是在性饥饿时,会沉迷在这个城市的传说中。其中一个看似被所有人接受的传说则是,婚前就像“欧洲的女人那样”,能够完全因为乐趣和男人上床的这些女人生活在类似尼相塔什的一些地方,她们不戴头巾,身穿迷你短裙。我的朋友中像私生子?希尔米那样大厂主的孩子们,则把这些传说中的女孩幻想成野心勃勃的造物,她们为了能够接近像他们那样的富家子弟,为了能够坐上他们的奔驰轿车将无所不为。星期六晚上,当他们喝了点啤酒热血沸腾时,为了能遇到这样的一个女孩,他们会开车跑遍伊斯坦布尔的大街小巷。十年前我二十岁时,在一个冬天的晚上,为了找到这样的一个女孩,我们开着希尔米父亲的奔驰车在伊斯坦布尔的街上跑了好几个小时,但是我们没能遇到任何一个穿短裙或是长裙的女人。后来我们在贝贝克的一家高级酒店里,给了皮条客很多钱,在酒店楼上的房间里和两个给游客和富人跳肚皮舞的姑娘上了床。我不介意未来几个世纪的幸福读者谴责我。但我想为我的朋友希尔米辩护一下:尽管他是个粗暴的男人,但希尔米不会认为每个穿迷你短裙的姑娘都会是传说中的那种女孩,相反,他会去保护那些因为穿了迷你短裙、染了金色头发、化了妆而被人尾随的姑娘,必要时他还会和那些贫困潦倒、蓬头垢面、不务正业、蓄着小胡子的年轻人大打出手,“为了让他们知道应该如何对待女人,什么是文明”。
    细心的读者已经感觉到,我在这里讲这些人类学的知识,是为了远离芙颂的那些爱情故事在我内心唤醒的嫉妒。最让我嫉妒的是吐尔嘎伊先生。我想原因就是,他也像我一样是一个生活在尼相塔什的大厂主,我相信嫉妒是暂时的,自己可以坦然面对它。

    就在芙颂夸张地提到吐尔嘎伊先生对她的迷恋的那个晚上,我和父母在茜贝尔父母夏天居住的位于阿纳多卢希萨尔的老别墅里和他们一起吃了晚饭,晚饭后有一会儿我坐到了茜贝尔的身边。
    茜贝尔说:“亲爱的,今晚你喝得太多了。订婚仪式的准备上有什么你不满意的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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