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险史(42)

2025-10-09 评论

  1889年6月的一个夜晚,正当一般人开始打呵欠、抬眼望钟准备睡觉的时候,有人摁响了门铃。我马上从椅子里坐起身来,妻子很不高兴地把针线活放在膝盖上。
  她说:"有病人,你得出诊去。"
  虽然我已经忙了一整天,刚从外面回来,身心都十分疲惫, 但也只能叹了口气,准备出诊。
  一阵开门声和急促嘈杂的话音之后,是一阵快步走过地毡的声响。接着我们的房门突然大开,一位身穿深色呢绒衣服,头蒙黑纱的妇女走进屋来。
  "请原谅我的冒昧!"她尽量冷静地说,但很快便不能自已,快步走上前来,搂住我妻子的脖子,靠在她的肩上哭了起来。"噢!我的命真苦!"她哭着说,"要是有人能帮帮我该多好啊!"
  "啊!"我的妻子掀开她的面纱,喊道,"原来是你!凯特·惠特尼啊。你吓坏我了,凯特!我根本没有想到会是你!"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跑来找你。"事情总是这样——就像黑夜里的鸟儿把灯塔当作飞翔的目标和希望一样,人们一有发愁的事,就会想到我的妻子。
  "我们永远欢迎你!不过,先喝点酒,定定神儿,再说究竟发生什么了,或者我先让詹姆斯去睡觉,你看好吗?"
  "哦!不,不!你们两个我都要麻烦。是爱萨,他整整两天没回家了,我真担心他会出什么事!"
  我作为一个医生,我妻子作为她的一个老朋友和老同学,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她向我们哭诉丈夫给她带来的苦恼了。每次我们都尽量找些类似这样的话来劝解她,今天也是如此——"你知道他可能会在哪里吗?"、"我们是不是可以去找一找?"
  她说她得到确切的消息,最近一段日子只要烟瘾一发作,他就到老城区最东边的一个鸦片馆去过瘾。不过以前,他还从来没有夜不归宿过,每到晚上他就抽搐着身体,整个人像瘫了一样回到家里,可是这次他已经外出两天两夜了。估计现在一准是躺在那儿,同那些码头上的社会渣滓一起过毒瘾。或者是正在呼呼大睡,好从鸦片的作用中缓过劲来。她确信到那个藏在天鹅闸巷黄金酒店里的鸦片馆能找到他。可是,她,一个年轻娇怯的女人家,又怎能闯进那样一个地方,从一群社会渣滓中把丈夫硬拖回家呢?
  这就是全部情况,而且当然办法也只有一个。我想是否我应该同她一起去呢?后来,我转念一想,她完全没有必要去。我是爱萨·惠特尼的医疗顾问,从这个意义上讲,我对他的影响力更大。倘若我独自前往,也许问题能解决得更好些。我答应凯特,如果爱萨真在那里,我保证在两小时内雇辆出租马车把他送回家去。于是,十分钟后,我离开了那张扶手椅和温暖舒适的卧室,乘着一辆双轮小马车,向东疾驶。其实当时我就已觉得这趟差事有点莫名其妙,但是没想到后来它竟发展到离奇的程度了。
  好在这故事一开始并不复杂。天鹅闸巷是一条肮脏的小巷,藏在伦敦桥东沿河北岸的高大码头建筑物后边。我在一家经营廉价成衣的商店和一家杜松子酒店之间,发现顺着一条陡峭的阶梯往下走,直通一个像山洞一样黑乎乎的豁口,就是我要寻访的那家烟馆。我叫马车停下来等着,自己便顺着楼梯往下走。楼梯的石级中部被日夜不息的醉汉们的双脚踩磨得凹了下去。门前挂着一盏灯光闪烁的油灯。借着灯光,我摸到门闩,走进一个又深又矮的房间,鸦片烟浓重的棕褐色雾气弥漫在屋里,一排排的木榻靠墙放着,像移民船前甲板下的水手舱一样。
  微弱的灯光里,隐约可以瞧见一群人东倒西歪地躺在木榻上。有的耸肩低头,有的屈膝蜷卧,有的向后仰着头,有的下巴朝天,他们蜷缩在各个角落里,茫然地打量着从外面进来的人。在黑影里,有不少地方闪烁着红色的亮点,忽明忽暗,这是他们吮吸金属烟斗锅里燃着的鸦片时发出的亮光。大多数人都是静悄悄地躺着,也有些人自言自语,还有人用一种奇怪的、低沉而单调的声音互相交谈,小声咬耳根——这种谈话有时滔滔不绝,嘟嘟囔囔,尽讲些自己的心事,对别人的话充耳不闻。远处,有一个小炭火盆,盆里的炭火烧得正旺。一个瘦高的老头坐在火盆旁边的一只三足木板凳上,两手托腮,胳膊肘支在膝盖上,两眼定定地望着炭火。
  我进屋时,一个面色惨白的伙计,看上去是个马来人,兴冲冲地走上前来,递给我一杆烟枪和一份烟剂,招呼我到一张空榻上去。我说,"谢谢,不过我不是冲着这个来的,我找我的一位朋友爱萨·惠特尼先生,他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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