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通气孔那里闪过一道亮光,只是一闪就不见了,之后我们闻到了一股燃烧汽油和加热铁器的味道。隔壁的房间里有人点亮了一盏灯,尽管他用东西挡住了灯光,可我还是听到有什么东西在缓慢挪动。之后所有的声音又都消失了。可是那气味却越来越大。我仔细倾听着,一动不动地坐了半个小时。之后,另一种声音传了过来——那声音舒缓而轻柔,有点像是水壶在烧开了水的时候所发出的嘶嘶的声音。几乎是在我们听到声音的同时,福尔摩斯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点燃了一根火柴,用他带来的鞭子使劲地抽打着那绳铃。
"你看见了没有,华生?"他大声地喊着,"看见了吗?"
但是我什么也没看见。福尔摩斯划着火柴的同时,我听到一声低沉可是却很清晰的口哨声。不过那突然亮起来的灯光使我的眼睛感到很疲劳,我看不清楚我的朋友正在拼命地抽打什么东西。我能看到的只是他那张死人一样苍白的脸,充满了恐惧和厌恶。
后来他停止了抽打,仰望着那个通气孔,之后在这黑夜之中,突然传来一声尖叫,这声音是我有生以来听到过的最可怕的声音。而且那种叫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一种交织着绝望、恐惧和愤怒的尖厉的哀号。后来听说这叫声把村子里的人,甚至是更远处的教堂里的人都给惊醒了。这叫声使我们毛骨悚然。我呆呆地望着福尔摩斯,他也呆呆地望着我,我们就这么一直站着,直到最后一声回声消失,直到一切都恢复了原来的平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忐忑不安地问道。
"这意味着这件事情已经被我们解决了,"福尔摩斯回答道,"而且从总体上来看,这应该是最好结局了。把你的手枪拿好,我们到罗伊洛特医生的房间去。"
他把灯点亮了在前面带路,表情异常严峻。两次敲门都没有回音,于是他转动了门把手,打开了房间的门,我紧跟在他后面进入了房间,手里的手枪已经扣上了扳机。
我眼前的景象很是奇特。桌子上有一盏灯,遮挡灯光的挡板半开着,因此有亮光从那里照射到了保险柜那里。桌子旁的椅子上面,坐着格里姆斯比·罗伊洛特医生,他披着一件黄颜色的睡衣,睡衣下面的脚脖子露了出来,两脚套在红色土耳其无跟拖鞋里,膝盖上横搭着一条长鞭子,就是我们白天见过的那条。他的下巴向上翘起,眼睛绝望而僵硬地盯着屋顶。一条怪异的、带有褐色斑点的黄带缠绕在他的脖子上。当我们走进房间的时候,医生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没有任何动作。
"带子!带斑点的带子!"福尔摩斯尽量压低声音说道。
我朝前走了一步。看见他那条很奇怪的头饰竟然开始动了起来,一条又粗又短、长着钻石型的尖头和胀鼓鼓的脖子、令人恶心的毒蛇从他的头发中间钻了出来。
"这是一条沼地蝰蛇!"福尔摩斯喊道,"这蛇的毒性在印度是最厉害的。医生在被咬的十秒钟之内就死去了。这也是他罪有应得,阴谋者想要害别人而挖了一个陷阱,最后却是自己掉了进去。让我们把这个动物弄回到它应该呆着的地方吧,这样斯托纳小姐就可以被转移到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了,然后我们再告诉警察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他说话的时候,他快速地从死者身上把那鞭子给拿了过来,把活结甩了过去,那蛇的脖子给套住了,从它盘踞着的地方被拉了过来,福尔摩斯尽力伸展着自己的手臂提着那蛇,把它扔进那个保险柜,随手锁上了柜门。
这就是斯托克莫兰的格里姆斯比·罗伊洛特医生死亡的真实经过。这样的叙述已经够长的了,所以对于我们是怎样把这个消息告诉给那位小姐的;我们怎么陪着她坐车到哈罗把她交给善良的姨妈照看;那不必要但是时间很长的警察调查最后得出了什么样的结论,否认医生是在不明智地玩弄他豢养的危险宠物时丧生的可能等等,在这里就不再一一叙述了。在第二天和我一起回城的路上,福尔摩斯把一些我还没想清楚的问题向我做了解答。
"亲爱的华生,"他说,"我曾经得出过一个错误的结论,这也说明了要是你在做判断的时候证据不足,那将非常危险。那些吉卜赛人,那可怜的小姐使用了"band"这个词,毫无疑问的是表示她在火柴发出的火光下仓惶一瞥所见到的东西,这些事情就足以导致我向一个错误的线索进行跟踪。但是当我弄清楚了,不管威胁屋子里的人的是什么东西,都不可能是从窗户那里进来的,也绝对不会是房门,我马上就重新思考,这是我觉得唯一算是我的功劳的地方。我想我也跟你说过了,那个通气孔和悬挂在床上方的绳子和铃铛迅速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之后我又发现那根绳子形同虚设,而那张床竟然被螺丝固定在了地板上,我就立刻对此起了怀疑,觉得那绳子应该在充当着中介,使某种东西通过那绳子来到这边的卧室里。我首先想到的就是蛇,我知道在那个庄园里医生养着一批从印度运过来的动物,把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后,我觉得我的想法应该是正确的。利用一种任何化学方法都不可能检测出毒性的毒药,是训练有素的人通常会想出来的又残酷又冷静的办法。在医生看来,这种毒药可以立竿见影,非常合适。确实,一个验尸官要想检查出被毒蛇咬过的小伤口,需要非常敏锐的眼光。此外,我又考虑到了那口哨声。很显然在天亮之前蛇是必须被召唤回去的,这样可以避免那要谋害的人看到它。他把那条蛇训练得招之即来,所利用的很有可能就是我们看到过的牛奶。所以在他觉得合适的时候,就把蛇送过通气孔去,而且相信那蛇会顺着绳子爬到隔壁房间的床上去。当然蛇未必一定会咬那床上的人,有可能咬,也有可能不咬,有可能连续好几个晚上或者一个星期她都可以侥幸逃脱,可早晚会有逃脱不掉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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