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故事(11)

2025-10-09 评论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
  “他戴着面具?”
  “也可以这么说。石头面具。地地道道的石头面具。”
  “你算了吧——他一定自豪得不得了呢。你是哈佛的体育明星嘛。”
  我看了看詹尼,心想:她毕竟不知底细。
  “当年他也是,詹尼。”
  “名气比全艾维联队的边锋还大?”
  詹尼这样欣赏我在运动场上的知名度,我是再高兴也没有了。遗憾的是,把我父亲的情况告诉了她,我自己就势必得相形见绌了。
  “他参加过一九二八年奥运会的单人双桨赛艇比赛。”
  “天哪,”詹尼说,“他得了冠军没有?”
  “没有,”我答道。她当时大概也看得出来:我父亲在决赛中只取得第六名,倒反而使我心情舒畅了些。
  接着出现片刻冷场。这下詹尼也许该明白了:身为奥利弗-巴雷特第四,不仅仅意味着必须忍受哈佛园里那座灰色的石头建筑物,另外还意味着一种压力,迫使你非具有一副强健的体魄不可。我是说,前人在体育运动方面的建树,就像一片阴云笼罩在你——应该说我——的头上。
  “可他究竟干了些什么,你要骂他王八蛋?”詹尼问。
  “强我所难,”我答道。
  “你说什么?”
  “强我所难,”我重复了一遍。
  她的眼睛睁得像碟子那么大。“你的意思是不是指乱伦什么的?”她问。
  “你们有家丑就别抖给我听了,詹,我自己的就已经够我受了。”
  “那你的意思是指什么,奥利弗?”詹尼问。“他究竟强迫你做什么了?”
  “做‘应该做的事’,”我说。
  “做‘应该做的事’又有什么不应该的?”她大概觉得这种听来似乎自相矛盾的情况怪有趣的,所以继续追问。
  我告诉她,我不喜欢家里人按照巴雷特家的传统来规划我的前程——这一点她其实应当清楚,她明明看到过我不得不在姓名后面添上“第四”二字时的那副抬不起头来的样子。再说,我也不愿意每学期总得拿多少学分交账。
  “就是,”詹尼的话明明白白是在挖苦我,“怪不得我看你考试得A也不乐意,入选全艾维联明星队也不乐意……”
  “我不乐意的是他对我的要求总是那么高!”单是道出我久积心头(但以前从未说出过口)的感觉,我就已经别扭得要死,何况如今还不得不设法让詹尼了解这一切。“而每当我真的做到了,他偏又摆出一副压根儿不稀罕的架势。我的意思是说,好像他觉得我理应如此,没有什么好说的。”
  “可他是个大忙人呀。他不是要经营好几家银行之类吗?”
  “天哪,詹尼,你是站在我方还是站在敌方?”
  “难道这是打仗?”她问。
  “一点也不错,”我回答说。
  “真可笑,奥利弗。”
  看来她是真的不接受我的观点。我这才第一次隐约感到我们之间在教养上存在的差异。我是说,在哈佛和拉德克利夫度过的三年半光阴,基本上已经把我们都制成了那座高等学府的传统产品——目空一切的知识分子,然而,临到要承认我父亲是石头做的这一事实的时候,她偏又坚持某种意大利地中海式的陈腐观念,认为“爸爸个个爱孩子”,而且毫无争论的余地。
  我想举个能说明问题的例子,便把对康奈尔比赛后那次无话可谈的可笑谈话搬出来。她听了以后无疑心有所动。但是,也真见鬼,这个例子帮的却是倒忙。
  “他特地赶到伊锡卡去,难道就是为了看一场无聊的冰球比赛?”
  我竭力解释,我父亲做事都是形式上面面俱到,实质上却什么也没有。詹尼却还是口口声声说,他毕竟风尘仆仆远道赶去看了这样一场相对说来并不足道的球赛。
  “喂,詹尼,咱们别提这件事了,好不好?”
  “谢天谢地,一提起你爸爸,你就不自在了,”她答道。“这说明你并不是完人。”
  “哦,这么说,你是完人喽?”
  “才不呢,预科生。倘若我是完人,难道我还会跟你一起出去?”
  于是我们又言归正传,一切如常了。

  五
  我想谈一下我们是怎么发生肌肤之亲的。
  说也奇怪,我们在那么长一段时间里可始终是“河水不犯井水”。大不了就是前面已经提到过的那几次亲吻(一次次的经过我至今都还记得点滴不漏。)这可不是我的一贯作风,因为我这人相当冲动、急躁,喜欢一蹴而就。在威尔斯利的塔院①,恐怕就有十个以上的姑娘熟悉我的脾气,要是你告诉其中任何一人,说三个星期以来奥利弗-巴雷特第四跟一位小姐天天约会,可还没有跟她睡过觉,她们一定会放声大笑,还会一本正经地追问:那位小姐究竟是不是女的。当然,实际情况也不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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