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故事(36)

2025-10-09 评论

  “我不能告诉你,爸爸。请你借给我这笔钱就行了。”
  我感到——如果一个人真能从奥利弗-巴雷特第三身上获得什么感觉的话——他是打算给我这笔钱的。我还意识到,他也并不想熊我一顿。但是他很想……谈谈。
  “你在乔纳斯与马什事务所不是有薪水吗?”他问道。
  “是的,爸爸。”
  我真想告诉他数字,目的只是想让他知道那是全班最高纪录,但是再一想:既然他知道我在什么地方工作,大概也知道我拿多少薪水。
  “她不是也在教书吗?”他问。
  哦,可见他也不是什么都清楚的。
  “不要‘她’呀‘她’的,她有名字,”我说。
  “詹尼弗不是在教书吗?”他改口客客气气地问。
  “请不要把她跟这件事扯在一起,爸爸。这是一件私事。一件非常重要的私事。”
  “你是不是在外边撒下了风流种子?”他问道,但语气中没有任何非难的意思。
  “嗯,”我说,“是的,爸爸。是这样。这笔钱请你一定要给我。”
  我看他根本没有相信我说的理由,我看他也并不真想知道。他向我提问,就像我刚才说的,无非是为了我们可以……谈谈。
  他伸手到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本皮面子的支票簿,那皮面子是跟他的拆信刀柄和剪刀套于一样的科尔多瓦牛皮①。他慢条斯理地打开支票簿。我相信那不是故意折磨我,而是为了拖延时间。好找些话说。找一些不会引起摩擦的话说。
  ①西班牙科尔多瓦省出产的高级牛皮。
  他填好支票,从簿子上撕下,向我递过来。我可能迟疑了片刻才意识到应当伸手去接,因此他有点儿尴尬(这是我的感觉),于是把手义缩了回去,将支票放在办公桌边上,这才朝我看看,点了点头。他的表情仿佛是说:“拿去吧,孩子。”但事实上他只是点了点头,仅此而已。
  我也并不想离开,只是也找不出什么不伤脾胃的话说。我们总不能这样干坐着,我们俩心里都想谈谈,却义连正眼相视都难以做到。
  我探身过去拿了支票。不错,是五千美元,下面是奥利弗-巴雷待第二的签字。墨迹已干。我一边小心地把支票折好,放进衬衫的口袋,一边站起来,慢吞吞地朝门口走去。其实当时我至少也应该说几句话。表示一下我知道,为了我的缘故,让波士顿的(也许还有从华盛顿来的)几位要人在他办公室的外间久等了;“可要是我们再找点话儿谈谈的话,爸爸,我还可以在你的办公室里泡上好半天呢,连你原订的午餐约会怕也得取消呢”……等等,等等。
  我把门开到一半,站立片刻,鼓起勇气望着他,只说了一句;
  “谢谢你,爸爸。”

  二十一
  通知菲尔-卡维累里的任务落在我身上。不是我,还有谁呢?我真担心他会垮下,可是他倒没垮:他平静地锁上了克兰斯顿的房子,住到我们的公寓里来了。我们各有一套独特的办法克制悲痛。菲尔的办法就是做清洁工作:又洗又刷又擦。他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我实在摸不清,不过,算了,就让他去干吧。
  他莫非还在梦想詹尼会回来?
  他是有这个想法的,可不是吗?可怜的菲尔!这就是他做清洁工作的目的。他就是不肯接受这残酷的现实。当然,他是不会向我承认这一点的,但是我知道他心里是这样想的。
  因为我心里也这样想啊。
  詹尼弗一进医院,我就打电话给乔纳斯老头,把我不能去上班的原因告诉了他。我装作还有事,得赶紧挂断电话,因为我知道他心里难过,但想说的话又说不出来。自此以后,我每天的时间就不外乎用于两个方面:一是探病,二是处理其他的种种事情。所谓处理其他的种种事情,不用说其实也就是啥都于不了。吃饭没有滋味;菲尔打扫屋子(又打扫了!)我只能看着;甚至服了阿克曼给我开的药,也睡不着觉。
  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菲尔喃喃自语:“再这样下去我实在受不了啦。”当时他正在隔壁房间里洗我们晚餐撂下的碗碟(不用机器)。我虽然没有搭话,心里却暗自忖度:我就受得了。不管是什么样的上帝在冥冥之中导演这出戏,最高主宰先生,你尽管让它演下去吧,我可以无限期地一直忍受下去。因为詹尼总还是詹尼。
  那天晚上,她把我赶出病房。她要跟她的父亲“爷儿俩掏心窝”谈谈。
  “这场会谈只有意大利裔美国人可以参加,”她说,脸色像她的枕头一样煞白,“所以,你给我出去,巴雷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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