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诊断(94)

2025-10-09 评论

    出来一张片子,贝尔就把它夹在一台后边有荧光管照亮的展视箱的夹子上。在这台展视箱的上面是放上原来那套片子的同样一台展视箱。
    “拍的片子还行吧?”技术员的这个问题带点很得意的味道。
    “真是不错。”这是一种条件反射式的回答;贝尔已经在认真地研究着新拍的片子,比较着两套片子的相对部位。他用一个铅笔尖帮助他的思考进程,露西也跟着他的笔尖示意在思考。
    在他俩彻底看完两套片子以后,露西问:“你看出什么区别了吗?恐怕我没看出来。”放射科医师摇了摇头。“这儿有一点骨膜反应。”他用铅笔指了指两处灰色阴影的些微区别。“可是这可能是你作的活检的结果。此外没有什么可以判定的改变。”贝尔摘下他的厚眼镜,揉了揉眼睛。他似乎有些抱歉的样子说:“对不起,露西;恐怕我得把球又掷回病理科了。是你和约瑟夫·皮尔逊说,还是我去告诉他?”他开始把两套片子取下来。
    “我和他说吧,”露西考虑着。“我现在就去告诉约瑟夫。”

    老护士韦尔丁夫人随手把老要从她那烫得很平的白帽子里掉出来的一缕灰发塞回去。她迈着小碎步,轻捷地走过四楼的产科楼道,稍微走在约翰·亚历山大前头一点。走到第五个房门口,她停下来,往里看了看。然后,用愉快的声音喊了一声:“亚历山大夫人,有客人。”跟着就把约翰引进这间小小的双人病房。
    “约翰,亲爱的!”伊丽莎白伸出双臂,在床上这么一动弹,她闭了一下眼。约翰走上前去,轻轻地吻她一下,她紧紧地搂住了他。他感到她身体的温暖,抚摸着她穿的笔挺的病人白睡衣的粗糙的质地。她的头发有一种象是汗水和乙醚混合的味道;这使他想起他没有能分担她的一份痛苦,就象她曾去过一处遥远的所在,现在刚刚回来,身上有着一种奇异的味道。一时他感到他俩之间有了一些隔阂,就象在分别之后,需要重新找回彼此相知之情似的。这时,伊丽莎白慢慢把身体缩了回去。
    “我的样子一定很难看。”
    “你很美,”他对她说。
    “连带点东西来的时间都没有。”她看了看她的不合身的住院病人衣服。
    “甚至连个睡衣和口红都没带。”他同情地说:“我知道。”
    “我写张单子,你把东西给我带来。”韦尔丁护士在他们身后把分隔另一张病床的帘子给拉上了。
    “好了,现在你们可以说私房话了。”她从伊丽莎白的床头桌上拿起一个大杯子,给杯子里灌满了冰开水。“我一会儿就回来,亚历山大先生,回头我带你去看小孩。”
    “谢谢。”他俩都很感激地冲她一笑,老护士转身出去了。
    门关上以后,伊丽莎白又转过脸来,她的表情有些紧张,眼睛在探索着消息。
    “约翰,亲爱的,我要知道。小孩活下来的机会怎么样?”
    “嗯,亲爱的……”他踌躇了一下。
    她摸着他的手。“约翰,我要知道实际情况,护士不跟我说。我得从你这儿问。”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感到她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他轻轻地回答:“两种可能性都有。”他小心地挑选着字眼,继续说:“我见了窦恩伯格大夫。他说看样子还可以。孩子有可能活下来,要不然……”约翰的话没说完就止住了。
    伊丽莎白把头往后一仰,靠在枕头上,眼睛看着天花板,用比耳语稍微大一点的声音问:“实际上是没有多大希望了,是吧?”约翰衡量了一下他下面要说的话可能带来的打击。如果孩子活不成的话,现在来面对这个打击,也许比把伊丽莎白的希望唤起来,过一两天又残酷地使它破灭,要好一些。他温柔地说:“他……特别小,你看,早产了两个月。如果有什么感染……即使是很轻微的感染……他没有多少抵抗力。”
    “谢谢你。”伊丽莎白一动不动,没有瞧着他,可是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眼泪已经落在她的双颊,约翰自己的眼睛也湿润了。
    他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失声,说:“伊丽莎白,亲爱的……不论发生什么样的情况……我们还年青……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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