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路完了就是沥青路了。车辆从我身边驶过,我打了一两次手势,但是坐在这样的车里的人已经没有好心肠了,他们看不到我,飞速地开过去下了坡。而后我来到了塔赫辛家。塔赫辛和她母亲在后面摘樱桃的时候,他父亲坐在凉棚下面卖着,他好像也看不到我。因为我不是一个开着时速100公里的豪华轿车的人,也不会突然刹车花80里拉一公斤的钱买上5公斤樱桃,所以他连头都没有抬一抬。是的,可以说能够想一想钱之外的事情的人只有我一个了,但我一看到哈里尔那垃圾卡车就开心了。他们正要下坡,我招了招手,他们停下了。我上了车。
“你爸爸在做什么?”他问。
“还能做什么,”我说道,“卖彩票!”
“他去哪里卖?”
“每天上午都在火车上卖。”
“你呢?”
“我还在上学,”我说道,“这辆卡车最多装多重?”
“八十!”他说,“你在这里干什么?”
“脑袋有点胀,”我说,“出来转转。”
“要是你在这个年纪脑袋就开始疼的话……”
他们笑了笑。他在我们家门前踩了踩刹车,
“不,”我说道,“我要到下面的街区去。”
“那里有什么?”
“有我一个同学,你不认识!”
经过家门前的时候我看了看我开开的窗户。中午爸爸回来前我会回来的。一到那个社区我就从卡车上下来了,为了不让哈里尔他们认为我是个无所事事的家伙,我走得很快。我一直走到防波堤,热得汗流浃背,就坐了一会儿,望着大海。一艘快艇飞速驶来,把一个女孩放到了码头上,然后就开走了。看着那个女孩的时候,我想到了你,倪尔君——刚才我亲眼看到了你是怎么向真主打开你的手,很奇怪,就像是你在和“他”交谈一样。书上说:是有天使的。之后我就想:那也有魔鬼吧。还有其他的东西。我像是想让自己害怕似的想着这些东西。让我害怕吧,让我发抖吧,让我有罪恶感吧,那样的话我就可以跑上坡回家,我就可以坐下来做数学,但一会儿我本来就要坐下来的——现在去转转吧。我迈开了步子。
一到海滨浴场,就听到了那种让人变笨的嘈杂声,看到了人山肉海,我又一次想到了罪孽和魔鬼。一动一动的肉群。偶尔从这肉群中缓缓飞起一个彩色水球,而后又转了回来消失在他们中间,像是要摆脱这种罪孽,但是女人们没有放开它。铁丝网上满是爬山虎,我从缝隙间又看了看拥挤的人群和女人们。很奇怪,有时我心里想做点坏事,我会感到羞愧,我要折腾他们一下,这样他们才会注意到我,这样一来,我就算是惩罚了他们,没有人会听从魔鬼,那时他们或许只会怕我,就像是这样的一种感觉:我们当权了,他们则听话了。之后我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我想得太投入了,为了忘掉羞愧我想到了你,倪尔君。你是清纯的。让我再看看这些更加着魔的人群,我要回去看数学了,我正这么想着,
“你杵在这里干什么?”一个看海滨浴场的家伙问道。
“不允许么?”我反问道。
“你要是想进去,就到那儿去买票!”他说,“要是你有泳衣和钱的话……”
“好的,”我说道,“没必要。我这就走了。”
我走开了。要是你有钱,要是你有钱,会是多少钱——人们已经不念《开端》而念起这来了。你们如此招人厌恶,以至于有时我感到自己很孤独:一半的人卑鄙,一半的人傻瓜。人一想到这,就会对这拥挤的人群感到害怕,但真主让我有了伙伴们,一和他们在一起我就不会搞混了,到那时,我就知道什么是罪与孽,就知道什么违法什么合法,我就不会害怕了——我也很清楚该做些什么。而后我想到昨晚在咖啡馆,伙伴们叫着“豺狗,豺狗”嘲笑我,我生气了。好吧。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完成那些该做的事情,先生们,那条路上我也可以自己一个人走,因为我知道。我相信并信任自己。
我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你们家门前,倪尔君,一开始我没有注意到,但一看到长满了青苔的古老的墙壁我就知道了。花园的门关着。我走到路对面的栗树下面坐了下来,望着你们家的窗户、墙壁,我很好奇你在屋里做着什么。或许你正在吃饭,或许你头上还包着那个头巾,或许你已经睡午觉了。我拿起了一小段树枝,在沥青路边的沙地上深情地画着你的容貌。睡觉的时候你的脸庞会更加美丽。望着那张脸,我会忘记罪恶,忘记仇恨,忘记那我以为已经深埋入喉的罪孽,忘记我的那些罪恶的小疖子,我会想我能有什么罪孽呢,我相信我不是他们中的一员,而是和你一样的。后来我想,要是我悄悄地进入花园,从树上避开侏儒,之后踩着突起物爬到墙上,像猫一样从敞开的窗户进入你的房间,亲吻你的脸颊——你是谁?你不认识我了么,我们一起玩过捉迷藏,我喜欢你,比你认识的所有的富有的男人都喜欢你!突然我有点生气,用脚把沙地上的脸庞毁掉,就在我站起来,厌烦了这无聊地幻想准备离开的时候,我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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