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夫代特先生(22)说:“不生气,帕夏。”他又冒汗了。
帕夏说:“好,我明白了。我知道你很有礼貌。”他好像是有点生气了,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走起来。“谁知道呢,可能你觉得我喝醉了。你从来没见过一个帕夏这样吧?你又见过几个帕夏,和几个帕夏说过话呢?你是怎么认识内迪姆帕夏的?”
杰夫代特轻声说:“他来过我的灯具店!”
帕夏停下了脚步。他像看一个蟑螂那样看着杰夫代特先生(22),轻轻地说了一声:“商人!”他接着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女儿嫁给一个商人,而且还是明明白白、高高兴兴地嫁。孩子,我很欣赏你!不要误解我。如果我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那也是因为没把你当外人!”他好像是在努力想一句忘了的祷告词那样停顿了一下,随后他说:“为什么我们变成这样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他们为什么会扔炸弹……所有的人都和苏丹为敌!……”也许是因为站不住了,也许是因为绝望,他一屁股坐到了无靠背长沙发上。他看着杰夫代特先生(22)说:“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因为我觉得你像我!”
杰夫代特先生(22)微笑地看着帕夏,他希望自己可以平静地面对所发生的一切。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他找不到要说的话,只是在那里冒汗。
仆人进屋说:“夫人说她们在纳伊梅女士家只待一会儿。她和女儿们一起去。她说马上就回来。”
帕夏说:“好,好,让她们快去!”他嚷道,“但是叫她们别晚回来。要不我会让她们后悔的!”
仆人说:“主人,要把您的茶拿来吗?”从仆人平静的语气里可以看出,他们对帕夏的醉酒早已习以为常了。他不像一个仆人,而像是一个朋友那样冲自己的主人笑了笑。
帕夏说:“拿来,还站着干什么?先把咖啡拿来。孩子,你也要咖啡吗?”
杰夫代特先生(22)说:“帕夏,我还是走吧,别再打扰您了!”
“怎么?你要走吗?不,我不会轻易放走我的客人的!怎么了?不会是对我说的话生气了吧?”
杰夫代特先生(22)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面前。
帕夏说:“坐着别动!我很欣赏你,这点你一定要记住。你又不是第一个向尼甘求婚的人!”他站起来,冲着还傻站在那里的仆人说:“还不快去拿两杯中等甜度的咖啡来!”他转身问杰夫代特先生(22):“中等甜度,是吗?”他一边在房间里来回走着,一边说:“可能我是喝多了。我是想让自己高兴点……我们等车回来,然后一起去俱乐部!她们去哪儿?去纳伊梅女士家。她们去那里干什么?去喝茶、聊天……看书,说说书里的东西,聊聊她们的衣服……听说来了一个法国女裁缝,她在各家转悠着给女人们做衣服。早上我的夫人来套我的话,她想把裁缝喊到家里来,说是要跟她说法语,聊聊当大使夫人时的事情,女儿们可以读读诗……我不习惯她们那种细腻、文雅的欧式礼貌。有时我在想,我的这个第二个夫人能再漂亮一点、笨一点就好了。要不我再娶一个年轻的?不行。那样的话这个宅邸里的欢乐就会荡然无存。还是这样更好。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她的女儿们也很聪明。有时她们觉得我很粗俗。她们也不想想是我让她们学到了那些东西,是我把她们带到巴黎去的。她们要钢琴,我给她们买了。她们弹琴、读书、互相开玩笑,我不懂那些,但是我允许她们那样做。甚至,我喜欢她们那样!因为一个家里必须有欢乐和生气。在一个像坟墓的家里我能干什么?而且也需要这些欧洲的习俗。我们去了欧洲,看见那些家伙做了些什么。巨大的工厂、火车站、酒店……他们既知道工作,也懂得娱乐。连我到了这个年纪还会想着去俱乐部。一个好词,俱乐部!我们也需要工厂。谁来建?像你们这样的商人……但是在哪里?你们只知道把买来的东西卖掉……铁路也修好了。你们可以把棉花、烟草装上火车,然后把灯具和布料从火车上卸下来,这期间你们的腰包就装满了……尽管如此,我还是喜欢你的,把尼甘嫁给你我是放心的。”帕夏在房间里溜达着。突然他在窗前停下了脚步:“看,快看,马车来了。一会儿她们就要上车了。”他像是在跟一个风流的朋友说话那样笑着对杰夫代特先生(22)说,“如果你想看到未婚妻,就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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