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曼走到弟弟身边说:“你不来做礼拜吗?”
雷菲克想:“礼拜?”他点了点头。他想了想该如何脱鞋,以前每次来清真寺他都会想到这个问题。从前他是跟着家里的佣人,或是过节的时候偶尔和父亲一起来清真寺的。他什么也没想匆忙脱掉了鞋。阴凉、昏暗的清真寺里有一股霉味和地毯的味道。他想:“来之前我是应该斋戒沐浴的!但奥斯曼可能也没有洗。”然后人群慢慢地集中起来,所有的人都把两手交叉着放在肚子上等待着。雷菲克看见奥斯曼站在自己身旁。他的脸上还是那种傲慢的神情,他挺直了脑袋,眼睛盯在主持礼拜的阿訇[1]###教称主持清真寺教务和讲授经典的人为“阿訇”。[1]讲台上的大理石雕饰上,但是因为没有穿鞋,露在裤脚外的袜子让他的那种傲慢显得很滑稽。雷菲克转过身,他看见站在身后的花匠和看门人,尽管他们的脚上也没有鞋子,但是他们的袜子看上去却一点也不奇怪。他想:“他们和这里的环境是协调的。”然后礼拜开始了。雷菲克一边想“父亲去世了”,一边看着前面人的后脑勺,开始重复他们的动作。他想在自己并不相信的情况下做这些跪下、立起的动作并不是一件正确的事。然后他不愿意再去思考,他嘟囔道:“父亲去世了。”他在嘴里重复说了几遍这句话以后礼拜结束了。他们走出清真寺,重新回到了阳光底下。雷菲克随着人群开始往棺材方向聚拢。太阳火辣辣地照在清真寺的天井里,棺材就停在那里。
雷菲克踮着脚尖轻手轻脚地往楼上走,他兴高采烈地想:“裴丽汉这个时候看见我不知道会怎么想?”他转到了二楼的平台开始往三楼爬。除了摆钟的滴答声四周一片寂静。“还是没人发现我回来了,如果小偷这样堂而皇之地闯进来,他们岂不是一点也不知道!”他发觉自己出汗了就稍微停了一下。他轻轻地把门推开一条缝,看见了裴丽汉。她坐在孩子床边的椅子上看报纸。她并不像是在认真看报,她在读那些单词和句子,脑子里大概在想别的事情。雷菲克觉得她很可爱。他想笑,但是最后决定给裴丽汉一个惊喜。
他“嘿!”地叫了一声跳进了房间。“吓着你了吗?”
裴丽汉说:“没有!但你要把孩子吵醒了!”她用余光看了看床,发现孩子没有醒。她问:“你没去上班吗?”
“我去了,又回来了!”
“你病了吧?”
雷菲克说:“我结实得像头牛!”然后他兴奋地说:“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你惊讶吗?”
裴丽汉什么也没说,只是用一种询问的目光看着他。
雷菲克想:“大概她看见我一点也不高兴!她有点吃惊,感到好奇。她看上去像是在做错事被当场抓到一样。她害怕我会把孩子吵醒!”
“我就这么回来了。我和奥斯曼一起去了办公室。我看那里太热了,就决定回家了!这样不好吗?”
裴丽汉说:“好!外面是不是很热?”
“对呀……热得像个蒸笼。人人都很烦躁。回来的时候,有轨电车上的售票员和一个女乘客吵架了。这个时候就那么热,下午就更别说了……”
“几点了?”
“十点二十。”
“你来回跑一趟够快的!”
“很快吧?我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我去奥斯曼那里,我说:‘我有点不舒服,我要回家!’他大概有点吃惊。”雷菲克开始笑着说,“你要是看见他当时脸上的表情就好了!他竟然没问我哪里不舒服!”
“你真的没事吧?”
“没有,我不是说了吗……可能脑子里有点困惑!”他在裴丽汉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裴丽汉说:“你说的一点不错,这些天你总是怪怪的。”
雷菲克想:“好了,我知道了,她看见我一点也不高兴。她想一个人待着,可能有什么事要做。”
“你现在有事吗?”
“没有。我能有什么事?孩子也睡着了。”
他们一起看了看在床上熟睡的孩子。孩子刚满四十天,但看上去却显得很大。雷菲克甚至开始担心女儿以后会长得太高太大。他想:“我们俩本来就很高!”他们的女儿是杰夫代特先生(89)去世后十天出生的。他们给这个大块头女儿起名叫梅莱克,这是雷菲克以前想好的一个名字。他看见孩子腿上的小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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