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办法呢?”他对吉罗说道。“让两个同样不幸的孩子结合?我作为父亲,家里有这个可怜的孩子还不够吗?难道还要给她找一个类似的丈夫,增加我们的不幸吗?难道我就命里注定,身边只有为世人所鄙弃的人、所歧视和可怜的对象吗?难道我就应当同聋哑人相伴一生,在他们可怕的沉默中间活到老,由他们的手给我合上眼睛吗?上帝知晓,我并不炫耀我的姓氏,但这总归是我父亲传给我的,难道我还要留给既不能签字、又讲不出来名的不幸者吗?”
“讲是讲不出来,”吉罗说道,“但是签字,那可得另说着。”
“签字!”骑士提高嗓门。“您丧失理智啦?”
“我明白着呢,这个青年会写字,”叔叔回敬道。“我可以向您作证,证明他甚至写得很好,很麻利,他的求婚书还在我兜里,老实说,挺合乎规矩的。”
老人说着,拿出字条给骑士看:德-莫伯雷候爵写的字不多,但是的确十分简洁,又十分明白地表达了他的请求。
“这是怎么回事儿?’父亲说道。“从什么时候起,聋哑人也拿起笔来?吉罗,您这是给我讲的什么故事?”
“真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吉罗说道,“不知道怎么会有这种事情。我的本意,不过是让卡蜜儿开开心,也和她一起瞧瞧单腿旋转是什么样子。这位小侯爵碰巧也在那儿,他手里肯定拿着一块青石板和一支铅笔,用得十分熟练。我同您一样,始终认为人一哑巴,就什么话也说不了;然而事实根本不是这样。看来,如今有人发明了一种方法,适用于所有聋哑人,他们用来能相互理解,彼此完全可以交谈。据说发明者是位神甫,姓名我不记得了。至于我,您也完全了解,我一贯认为,一块青石板只配铺在房顶上;可是,那些巴黎人脑袋瓜儿可真灵!”
“您讲的,可是当真?”
“完全当真。这位小候爵很富有,小伙子很英俊,他是贵绅,人也很文雅,我可以为他打保票。请您想想一件事:您如何安置可怜的卡蜜儿呢?不错,她不能说话,可这也不是她的错。您让她今后怎么办呢?她不能总在家当姑娘呀!现在有一个男子爱她,如果您把女儿许配给他,他绝不会因为妻子舌头尖有毛病就厌恶;他通过自身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两个孩子能相互理解,不用叫喊就心领神会。小侯爵认字,也会写字,卡蜜儿也能学会,她学不见得比另一个费劲儿。您应当明白,如果我提议让您把女儿嫁给一个盲人,那您尽可刮我的鼻子;可是,我推荐的是个聋哑人,这总归是合乎情理的。您瞧,自从有了这丫头,十六年了,这始终是您的一块心病。您作为父亲,如果不能做出决策,那么还不是同所有人一样,怎么能解决呢?”
骑士听着吉罗叔叔这样讲,目光不时投向他妻子的坟墓,仿佛深长思之:
“让我女儿恢复思考能力,”他沉默许久才说道,“上帝允许吗?这事儿可能吗?”
这时,邻村的本堂神甫走进园子,是来庄园吃饭的。骑士心不在焉地同他打了声招呼,继而才猛地从沉思中醒来。
“神甫先生,”他问道,“您有时了解些消息,收到报纸。有个神父从事聋哑人教育,您听说过吗?”
不巧的是,所问的人是当时一个地道的乡村教士,人倒纯朴善良,但是非常无知,还相信这个世纪大量存在的、极为有害的各种偏见。
“我不知道老爷要说什么,”他答道(他把骑士尊为村子的老爷),“可能指的是德-勒佩神甫吧。”
“正是他,’请罗叔叔说道,“这姓名别人对我说过,可我没记住。”
“对呀!”骑士说道,“应当怎么看呢?”
“我不能不懂装懂,’你堂神甫回答,‘过分谨慎地谈论一件事。然而,在这个问题上,根据我随便收到的一点情况,我有理由认为,德-勒佩先生虽然是个十分可敬的人,但是绝没有达到他所确定的目的。”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吉罗叔叔问道。
“我的意思是,”教士回答,“多么纯的动机,有时结果也令人大失所望。毫无疑问,根据我所掌握的情况,那种努力可钦可佩,然而我完全有理由认为,像老爷所讲的,企图教聋哑人识字,完全是异想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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