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墙壁传来的是邪恶的交响乐,是疯狂的交响乐。理性奋力地用语言将可怕的影子和苦痛紧紧包围。
我走进天井,他的叫声和人类的气息就像旋风一般将我包围。
跟这气息混合在一起的,还有我记忆中的所有气味——木桌上午后阳光的气味,红酒的气味,还有那小小火堆的气味。
“莱斯特!你听见我说话了吗?!莱斯特!”他的拳头敲着门,发出雷鸣般的响声。
记忆中出现了一个儿时的童话故事:巨人说,他在他的巢里闻到了人血的气味。可怕。我知道巨人想要去找那个人。我能听见他一步步地跟着这个人。我就是这个人。
够了。
烟雾,盐,肉,还有汩汩的鲜血。
“这是女巫的处所!莱斯特,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这是女巫的处所!”
古老的秘密那沉闷的颤抖存在于我们之间。我能感到我们之间的爱,还有一些只属于我们的东西。在女巫的处所起舞——你能否认它吗?你能否认我们共同经历的事情吗?把他带离法国,送到新大陆去。然后呢?在他的整个一生之中,有趣的时候有限。大部分时候,他跟别的凡人一样令人厌烦。他曾经见过鬼魂,并且不断地谈论这个,却无人相信。他已经深深地陷入了疯狂的状态。他最终会不会变成一个居然要靠流氓恶棍来照顾的、可笑的疯子?他会不会穿着肮脏的外套在太子港拥挤的大街上拉着小提琴?“一起表演布袋戏。”她已经这么说了。
这就是过去的我吗?没有人会相信他疯狂的故事的。
可是他知道我们藏身的地方,母亲。他知道我们还有我们家人的名字——他知道太多关于我们的事。他绝不会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到另一个国度去的。他们可能会跟着他;他们绝不会让他就像现在这么活着。
他们在哪里?在他那四处回荡的叫声旋风中,我走上台阶,透过那扇小小的窗栅,往外面的空地看去。他们还会再来的。他们非来不可。刚开始我是独自一人,后来我有了她,现在我有他们陪我!可是,究竟什么是关键呢?是他想要啜血吗?是他一次又一次地尖叫着,而我却拒绝给他如此力量吗?或者,是不是现在我终于有理由让他到我的身边,就如我从一开始就想的那样?我的尼古拉斯,我的爱。永恒在等待。死亡带来的那伟大而炫目的愉悦。
我继续沿着台阶向他走去。饥渴感在我的喉咙里吟唱,和他可恶的叫声混合在一起。
饥渴感吟唱着,我就是这歌声的乐器。
他的叫喊声渐渐变得模糊不清——我不需要借助任何别的声音就可以明白他叫声的本质,这本质沉闷地表示着痛苦。从他口中而出的那些破碎的音节里,我能感受到一些具有神意却世俗的东西,就像流过他心脏的汩汩鲜血。
我举起钥匙,插进锁孔。这时,他安静了下来,藏起他的思想,就好像一片海洋被贝壳那小小的神秘螺旋所吸收了一样。
我试着在小屋的阴影里找到他,而不是它——我爱他,数月以来,我一直渴望见到他,这令我痛苦而情绪激荡起伏。我对他有着一种令人烦恼却无法动摇的人类的需要和渴望。我努力想找到这个人,这个盯着我看却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的人。
他的眼睛闪闪发亮,声音低沉而激动:“你,还有你口中的善良——你所说的善与恶,你所说的对与错,还有死亡,哦,是的,死亡,恐怖,悲剧……”
他的话在愤怒的洪流中翻滚,就像是在洪水中开放的花朵,花瓣被撕去,接着四分五裂。
他接着说道:“你把这一切都跟她分享。
贵族的儿子把他神圣的天赋——黑暗天赋,都传给了贵族的夫人。城堡里的人都享有了黑暗天赋,他们也从未给拖到女巫的处所去——那里燃尽的树桩旁边,淤积着人体的油脂。不,老眼昏花,无法再织补的老太婆被杀,不能耕作的弱智男孩也落得同样下场。
那么,那位贵族的儿子,那个狼煞星,那个在女巫的处所尖叫的人,给了我们什么呢?王国的一角!这对我们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颤栗着,衬衣被汗水湿透,绷紧的肌肉透过破损的花边微微放光。你即使随便瞟上一眼,都会被他的样子所深深吸引:这是雕刻家们所喜爱的肌肉紧致的身材,黑色的皮肤上映衬着粉色的乳头。
“这种力量”——他好像一整天都不断地用同样的力量将这句话喷射而出,就连现在我在场都无所谓——“这种力量让所有的谎言都失去意义,这凌驾于一切之上的黑暗力量,这废除一切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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