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阿曼德(115)

2025-10-09 评论

  我们为何多年来在一起漫游,身着缀以蕾丝的天鹅绒寿衣,如一双幽雅的魂灵,在这布满庸俗的霓虹灯光与电子喧嚣的现代世界中飘浮?
  ——他和我在一起,只是因为他不得不如此。这是他得以苟延生命的唯一方式。至于死,他从不曾有过这个勇气,也从不曾有过这个意愿。
  于是在失去克劳迪娅之后,他还继续忍受着。正如我在地穴与巴黎奢华的奇景和林荫大道中忍耐了那些岁月。但最终他还是学会了孤独一人。
  路易,我的同伴,他的自由意志已告枯竭,如同一朵用盐来精心脱水,并籍此得以保持原形的美丽玫瑰,啊,甚至连这朵花儿的芬芳与色泽也得到了留存。尽管他饮下了如此之多的鲜血,他本人却日益枯槁无情,最终变成了一个我和他本人都难以分辨的陌生人。
  而他也充分认清了我那乖戾的灵魂所有的局限,于是他渐渐遗忘了我的存在,过了很久之后又离开了我。但我毕竟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
  在这之后的短短的一段时间内,我怀着对这个世界的敬畏与迷惑,保持着独身一人。这可能是我第一次真正地孤独。
  但我们之中有谁能够长期地忍受没有同伴呢?甚至在最黑暗的那段日子里,我身边都有那位旧信仰的嬷嬷亚力桑德拉为伴,至少还有巴黎集会里面那些稚嫩的学徒们把我当成一个小小的圣徒。
  为什么在二十世纪的最后十年之中我们找寻彼此,只为了能够偶尔说几句话,表达一下对彼此的关心;为什么如今我们齐聚在这座古老而灰尘密布的女修道院,在一座座砖石砌成的空房间里为吸血鬼莱斯特洒下一掬热泪;为什么最古老的吸血鬼们也来到我们之间,只为亲睹他最后一次也是最可怖的一次失败?
  我们无法忍受孤独,我们无法承受。正如古代的僧侣,他们汇集在一起,为自己制定严酷的戒律,并把自己关闭在孤单的修道室,承受缄言的静默。他们声称这一切都是为了基督的缘故,但他们依然无法忍受孤独。
  我们比凡人男女们更甚,我们仍旧是依据造物主的形状而成,关于他,我们所能确定的只有:不管他是谁,是耶稣,耶和华,安拉还是甚么——绝对是他缔造了我们,因为他即便在那无尽的圆满之中,亦不能忍受孤单一人。
  后来,自然而然地,我又找到了一个爱人。我爱上了凡人男孩丹尼尔,路易曾对他倾诉过自己的故事,他把这故事冠以《夜访吸血鬼》的荒唐名字公诸世间;后来我把他变成了吸血鬼,原因和很早以前玛瑞斯把我变成吸血鬼的原因是一样的:这个男孩尽管有时候麻烦得令人难以忍受,却已成为我忠实的凡人伴侣,而他当时快要死了。
  我缔造了丹尼尔,这没什么可稀奇的。寂寞总是无可避免地迫使我们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但我坚信我们亲手缔造出来的吸血鬼最终总是会为此鄙视我们。至少我不能声称我从不曾鄙视过玛瑞斯,一方面因为他缔造了我,另一方面也因为他没有来找我,告诉我他从罗马集会所点燃的恐怖大火中活了下来。与其自己创造出一个吸血鬼,我还是宁可寻求路易的陪伴。缔造出丹尼尔后,我才最终发现我对孤独的恐惧会在非常短的时间内觉醒。
  丹尼尔,尽管他犹自活在世上,尽管他如此温文尔雅,我们却再也不能忍受对方的陪伴。他拥有我强大的血,可以抗拒任何愚蠢到敢于打扰他的人。但他却不能抗拒我长时期地留在他身边,而我也同样无法抗拒他。
  我把丹尼尔从一个病态的浪漫主义者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杀手;是我把他的血细胞变成了真正的恐怖——也就是他幻想中的我的样子;在他不可避免地饥渴之时,是我把他的脸推到他必须屠杀的第一个无辜者的年轻肌肤上去;于是我也就从此落下了他那疯狂的,想象力过于丰富的,狂热的,诗意的,华而不实的人类头脑曾经为我树立的神坛。
  但失去丹尼尔之后,我很快又有了其他人作伴——从我缔造出丹尼尔的那一刻起,我就永远失去了这个凡人爱侣,只能逐渐任他远去。
  出于某种我无法向自己抑或他人解释清楚的缘由,我再度拥有了其他伴侣——也就是说,继巴黎圣婴公墓与吸血鬼剧院之后,我缔造了另一个集会,为我们之中最古老,最有学识,最能耐久的吸血鬼门建立了一个优雅,浮华而充满现代气息的隐蔽所。在现代化大厦的外表之下,那里是一座极尽奢华之能事的蜂巢——一座现代化的大酒店与购物中心,就坐落在离迈阿密与佛罗里达不远的小岛,那里灯火彻夜通明,永不熄灭,音乐则从不停止。成千上万的男人与女人们乘坐小船,从陆地赶来,浏览那些索价不菲的小店,或是在奢靡,颓废,豪华而时髦的旅馆套间里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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