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教堂漆黑一片,静寂无声,古典样式的房梁上结满冰霜,那天早晨我走向太阳的那片人行道早已被打扫干净。
我踱到那里,闭上眼睛,或许是想要找回我所有的疑问与热情,以及那些勇气与光辉的期望。
然而在我脑海中清晰闪耀的,竟然是《热情》那质朴的旋律,它穿透夜晚黑暗的空气,来到我的身边。愤激,轰鸣,往复,这非凡的音乐在召唤我回家。我追随了它。
旅馆大厅里的时钟指向六点。冬天的夜晚就要像曾经禁锢我的寒冰一般消逝。大厅里无人的长桌在缄默的晨曦中微微泛起光泽。
在墙上镶嵌着罗可可风格的金框的镜子里,我看到了自己的形容——苍白如蜡,完美无瑕。啊,阳光与冰雪曾经交替折磨着我,白日里曾忍受阳光愤怒的炙烤,到了夜晚又被无情的风雪掩埋,但此时我的肌肤上却没有留下丝毫烧伤的痕迹,在这愈合得天衣无缝的肌体上,没有一丝一毫痛苦折磨的痕迹。我复原了,我恢复了,仍然是那样闪亮的洁白指甲,卷曲的睫毛映衬着清澈的棕色眼瞳,身上穿着肮脏而不合身的华丽服饰,完全是过去那个粗鲁的小小天使的模样。
我从未如此刻一般对自己年轻的容颜,光洁的下颔与柔软细致的双手心存感激。但我更应该感谢那些古老的背生双翼的神祉们。
音乐在我头顶庄严地继续,充满着悲剧性色彩,但却富于活力和不屈不挠的精神。我如此热爱它。在这个广大的世界上,有谁曾经如她这般弹奏这一乐章,每一个音节都如此清新,仿佛是众多鸟儿倾尽它们的全部生命同声歌唱。
我四下张望,这里真是一个美丽奢华的地方。有着古老的墙壁和深深的椅子,一串串钥匙
被挂在墙壁上古旧的黑木盒子里。
大厅中央有一张黑色大理石圆桌,上面醒目地摆放着一大瓶花束,这无疑是这种过时的纽约旅馆的标志。我绕过花束,从中抽出一支粉红色的百合,它有着艳红色的花芯,卷曲的花瓣渐渐变淡,到了边沿成为嫩黄的颜色,我静静地走上避火梯,走向我的孩子们。
本吉给我开了门,而她没有停止演奏。
“你看上去好极了,天使。”他说。
她继续弹奏着,头颅随着音乐的节奏自然美好地摇摆。
他领我走过一串石膏装潢的内室,到处都悬挂着织锦壁毯,摆放着用古老金线刺绣的华美靠枕。这真是太奢华了,我低声说,我所需要的只不过是黑暗。
“但这是我们仅有的东西,”他微微耸肩。
他已经换上一袭崭新的白色亚麻长袍,上面点缀着精美的蓝色条纹。我在阿拉伯地区经常看到这种样式的衣服。他还穿着白色长裤和棕色凉鞋,嘴上叼着小小的土耳其香烟,透过缭绕的烟雾偷偷看着我,
“你把那块表给我带回来了,对不对?”他点着头,一副可笑可爱的样子。
“没有,”我把手伸进衣兜,“但是你可以拿着这些钱。啊,你的小脑袋关的可真紧,我也读不出你的心思。那就告诉我,你把那个佩戴勋章,怀揣手枪的坏家伙带到这里的时候,有没有人发现?”
“除了他,我没看见其他人。”他微微挥了一下手说。
“我们是分别离开酒吧的,我这是一箭双雕之计,我很聪明的。”
“呃,是怎样的呢?”我把那朵百合放进他的小手里。
“瑟贝尔的哥哥是从他手里买到可卡因的,这家伙是唯一一个可能会想起她哥哥的人。”他轻声笑了起来,把那朵百合簪在厚厚的左耳上,接着又把它拉下来,用手指玩弄它纤细的花冠。“我聪明吧,现在没有人会介意她哥哥的去向。”
“啊,当然,一箭双雕,你说得对,”我说。“但我敢肯定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但你会帮助我们的,对不对?”
“当然会。告诉你吧,我很富有,绝对可以掩盖这件事。我非常有这方面的天分。在一个遥远的城市,我曾经拥有一座了不起的剧场,后来又拥有了一座岛屿,上面盖满了漂亮的商店,以及其他各种各样的东西。好像在很多领域,我都是一个强大的怪物。所以你永远永远也不需要害怕任何事情了。”
“你知道吗,你实在是很美丽啊。”他扬起眉毛,挤了挤眼睛。把那支看上去很美味的香烟从嘴边拿下来递给我,另一只手上还拿着那朵百合花。
“我没法吸烟,只能吸血,”我说,“我是从书本里走下来的真正吸血鬼。在光明的白昼需要绝对的黑暗。啊,天也快亮了,白天的时候你可不能打开这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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