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希拉里说:“的确,的确,的确伟大。”
“那些可怜的人,”司机说,“过去总是被送到荒凉的岛上悲惨地死去。可是,现在,柯里尼大夫的新疗法治愈了大多数人。甚至那些濒于死亡的,也救活了。”
“医院好像是建在一个荒凉的地方,”希拉里说。
“哦,夫人,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得不荒凉点。当局坚持要把医院建在一个荒凉的地方,有什么办法呢?可是,这里空气新鲜,非常新鲜。夫人,您瞧,可以看到我们要去的地方了。”他指着。
他们的车开近了山脉最外面的山坳。靠着山坡的一块平地上,坐落着一幢长长的白色大楼,闪闪发亮。
“在这个地方建造这样一座大楼,多了不起啊!”司机说,“花的钱肯定难以想象。夫人,多亏这个世界上那些富有的慈善家们。他们不像政府,办事总是那样越省钱越好。在这儿花的钱就像流水一样。人们都说,我们的施主是世界上最有钱的人之一。的确,他为了减轻人类的痛苦,在这里创建了一件了不起的成就。”
他驾驶着轿车行驶在弯弯曲曲的道路上,最后停在一个大铁槛门前。
“夫人,您得在这里下车了,”司机说,“不允许我开车穿过这座铁槛门。车库离这儿有一公里。”
旅行者们都下了车。门上有个很大的拉铃。可是,他们还没来得及拉,大门就慢慢地转开。一个穿白大褂的人,肤色黝黑,满面笑容,向他们鞠躬,并邀请他们进来。他们穿过大门;在一边,被较高的铁丝篱笆隔开,有一个大院落,只见人们走来走去。当那些人转过身来注视这些刚到的人时,希拉里带着恐惧的声音喊道:
“哎呀,他们是麻疯病人!”她喊道,“麻疯病人!”
她浑身上下,直打哆嗦。
注释:
①阿特拉斯山在北非,横贯摩洛哥和阿尔及利亚境内。
咔嚓一声,麻疯病院的大门在旅行者们的身后关闭了。这一声敲打得希拉里更加心惊肉跳,无异于最后宣告生还已完全无望。好像是在说,放弃一切希望吧,所有你们这些进来的人们……她想,这一下是到头了……真的到头了。任何退路大概全都堵死。
她孤零零地处在敌人的包围之中。而且,几分钟之后,她将要面临的是冒名顶替被识破。她整天朦朦胧胧地意识到这一点。但是,人类不可屈服的那种乐观主义精神;还有,某一个人的实体不可能一下子消失的坚强信念,使她把一事实掩盖起来。她曾在卡萨布兰卡问过杰索普,“什么时候到达汤姆·贝特顿那里,”当时,他十分严肃地说,那就是危险变得很严重的时候。他还说,他希望到那个时候,他有可能为她提供某种保护。但是,这种得到保护的希望,希拉里不得不承认,已经无法兑现了。
假若,赫瑟林顿小姐曾是杰索普所依赖的那个代理人,那么赫瑟林顿小姐便遭到暗算,在马拉喀什就不得不承认失败了。然而,不管怎么样,赫瑟林顿小姐又能做点什么呢?
一群旅行者已经到了一个有去无回的地方。希拉里曾和死亡进行赌博,但赌输了。而且她现在知道杰索普的诊断是正确的。她不再想死了。她想活下去。活下去的热情在她身上强烈地复活了。她能用一种悲惨的怜悯心情想起奈杰尔,想起布伦达的坟墓,可是,她不再陷入那种冷酷而沉闷的绝望之中了,那种绝望,曾诱使她想用一死来忘却一切。她想:“我复活了,神智清醒,四肢健全……现在,我像一只老鼠落入诱捕器中,要是找到一条生路逃出去就好了……”
并不是她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她考虑过。只是,尽管不愿这样想,对她说来似乎仍是,一旦遇上贝特顿,那就无路可走了。
贝特顿会说,“那不是我的妻子……”就是这样一句话!众目睽睽……一下子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原来是一个隐藏在他们中间的奸细。
因为,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出路吗?设想一下吧,要是她先发制人呢?想一想,要是她在贝特顿开口说话之前大叫一声——“你是谁?你不是我的丈夫!”假若她装作大发雷霆,大吃一惊,恐怖万状,装得要多像就有多像——能够煽起怀疑吗?怀疑贝特顿就是贝特顿——还是别的科学家被派来冒充贝特顿。换句话说,一个奸细。不过,假若他们信以为真,那么,这是否使贝特顿太难堪了?她的思路不知像这样来回折腾了多少圈。然而,她认为,既然贝特顿是个叛徒,心甘情愿出卖国家机密,还管他什么难堪不难堪呢?她想,对忠诚加以衡量——甚至对任何人或事加以判断,这是多么困难啊……无论如何,煽起一种怀疑,还是值得试一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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