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之旅(44)

2025-10-09 评论

    尽管仍然有些眩晕,她立即恢复了正常。而老鼠落入诱捕器中的那种感觉,却一直在她内心里翻腾。可是,与此同时,她的外表却很平静,言行一点也来越轨。
    从外部世界来的这一小群人受到一个长得很英俊的大个小男人的欢迎。他好像是个语言学家,因为,他跟每个人寒暄用的都是他(或她)本国的语言。
    “能认识您真高兴,我亲爱的博士。”他低声对巴伦博士说。然后转向了她:“啊!贝特顿夫人,我们热烈欢迎您到这里来。恐怕旅程又远又使您有点迷惑,真遗憾。您的丈夫很健康,自然,等您等得都有点不耐烦了。”
    他很谨慎地向她笑了一下。她注意到,他矫揉造作,笑得很不自然。
    “您一定,”他又说,“渴望见到他吧。”
    头晕得更厉害了——仿佛感到周围的那些人像海浪一样在她身边涌来涌去。在她身边,彼得斯伸出一支胳臂扶住她。
    “你们大概不知道,”他对前来欢迎的主人说,“贝特顿夫人的飞机在卡萨布兰卡失事了——她摔成脑震荡。这一路上又很辛苦。另外,热切盼望见着自己的丈夫,她很激动。我想,最好现在让她到一间光线不强的房间里躺一躺。”
    希拉里从他的声音和那只扶着她的胳臂感受到了他的好意。她又摇摆了几下。要是突然跪倒,或是躺下……假装失去知觉——或者近乎失去知觉,都是很容易的,别的也很容易信以为真的。被抬进一个光线黯淡的房间里——把被识破的时刻向后推迟一点儿……可是,贝特顿一定会到她这里来的——任何一个做丈夫的都会这样做的。他到了那里,在昏暗中俯在床边上,听到她说第一句话的声音,并在他的眼睛适应了微弱的光线而第一次看到她面庞的模糊轮廓时,就会一下子认出她不是奥利夫·贝特顿。
    希拉里鼓起勇气。她挺起身来,双须马上红晕起来,把头高高抬起。
    假若一切到这儿就要结束,那也要结束得漂漂亮亮的。她要去见贝特顿,而且,当他不认她时,她要最后撤一个大谎,非常坦然而无畏:“不是的,我当然不是您的妻子。您的妻子——非常遗憾,太可怕了——她死了。她去逝时我在医院里。我答应她无论如何要找到您,把她的遗言告诉您。我乐意这样做。您知道,我很同请您的所作所为——我从政治上赞同您。我想要帮助……
    “太勉强了,太勉强了……而且,还有诸如做护照、假‘信用卡’之类那些难办的小事需要解释。不过,有时只要撒谎时脸不红心不跳——只要大言不惭而振振有辞——只凭三寸不烂之舌,是可以蒙混过关的。无论如何,只有继续拚下去。”
    她挺直腰杆,轻轻地摆脱了彼得斯扶着她的胳臂。
    “哦,不。我要见汤姆,”她说,“我要到汤姆那里去——现在——马上——请带我去吧。”
    那个大个子有点为之所动了,很同情的样子(尽管,他那冷酷的眼睛仍然没有表情,非常警惕。)
    “当然,当然,贝特顿夫人。我很了解您现在的心情。啊,詹森小姐来了。”
    一个窈窕的、戴眼镜的女郎走了过来。
    “詹森小姐,见一见贝特顿夫人、尼达姆小姐、巴伦博士、彼得斯先生、埃里克森博士。把他们带到登记处去,好吗?给他们喝点什么。我待会儿就来。我马上把贝特顿夫人带去见她的丈夫。”
    他在前面走,她跟在后面。在过道拐弯的地方,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彼得斯还在目送她,脸色惆然若有所失——她曾在一瞬间以为他会跟她一起走的。她想,他一定已经觉察到有点不太对头,是从她身上觉察出来的。但是,为什么不对头,他是无法知道的。
    想到这里,她不禁微微打了个寒噤:“也可能这是最后一次看到他了……”
    因此,当她跟着向导拐弯的时候,她举起手来摇摆一下,表示再见。
    那个大个子有说有笑:“请这边来,贝特顿夫人。您刚来,大概搞不清在我们这幢大楼里怎么走,这么多走廊,而且差不多都一样。”
    希拉里觉得简直像在梦中一样,在梦中顺着一条洁白卫生的走廊走呀,走呀,拐了一个弯又一个弯,一个劲向前走,根本走不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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