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不记得自己最后一次象这样喝酒是什么时候。
只记得那是某个黄昏。
夕阳绚烂,湖面上荷花盛开。
他坐在亭中,只觉得眼前的美景不堪忍受。
只好飞快地逃回屋中,迫不及待地打开酒瓶,仰头狂灌。
现在,黄昏又到了。
他支开身边所有的人。
忍着入骨的疼痛,咬着牙给自己倒满了一杯。
他喝得并不快,只为享受那一份微醺的酒意。
现在无论他干什么,都不想让旁人看见。
一大口灌下去,脑子开始发热,整个身子,飘飘欲仙了起来。
他闭上眼,静静地享受着这一刻难得的自由。
哪怕只是幻觉。
独坐良久,几上烛影微微一晃。仿佛一缕风从窗外漏了进来。
与此同时,他听见了敲门声。
很客气,很斯文的敲门声。
只有懂礼的陌生人,才会这样敲门。
他眨眨眼,努力想把自己从幻觉中拉出来。
两个高大的身影一声不响地来到了他的床边。
他勉强支起身子,靠着枕头,一面醉眼朦胧地看着来人,一面暗忖:为什么谷里雇了那么多高手,唐门的人还是可以自由出入。
唐潜彬彬有礼地道:“深夜来访,并非故意打扰,实是有急事请教。”
“有何贵干?”
“有位病人命在垂危,想请先生施手一治。”
“阁下只怕要等一天。谷里的规矩,重病者以入谷先后为序医治。今天所有的大夫都很忙。”慕容无风缓缓地道。
——虽并不参诊,每天的医务却是由他一手安排的。谁的手上有什么病人,他都一清二楚。
“所以我们只好来找你。”唐潜一句话压过去:“你好象不忙。”
——岂止不忙,他居然还有闲心喝酒。
屋子里飘着一股酒气。
慕容无风,想了想,道:“人在哪里?”
唐芃道:“我们已将他放进了你的诊室。”
他冷笑:“两位对竹梧院真是了如指掌。”
唐潜脸不改色:“过奖。”
他咬着牙想把自己挪到轮椅上,双臂微一用力,手腕与肘部的关节顿时痛如针挑,只移了几寸,冷汗便已涔涔而下。
听到他呼吸急促,唐潜微微一愣随即对唐芃道:“你把他的轮椅拿到隔壁,我送他过去。”
慕容无风马上道:“你洗过澡了么?”
“没有。”唐潜眉头一抬:““恰恰相反,我刚流了一身臭汗,希望你不要介意。”
说罢,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他用毛毯一裹横抱而起,大步往门外走去。
卧室到书房有个门,门沿虽宽,横抱着一人而过却一定会撞到脑袋。此时慕容无风忽然醒悟唐潜是个瞎子,眼看着他往前走,心中不免有以下嘀咕:
——“他看不见路,进来的时候也许根本就没有发现这里还有一道门。”
——“过门的时候倘若他不改变姿势,我的脑袋一定会撞到门框上。”
——“他走得那么快,会撞得很猛。”
——“我要不要提醒他?”
——“提醒他,就暗示他是个瞎子,这样做有失厚道。”
——“所以我的脑袋撞墙已是不可避免。”
想完了这些,他连忙闭上了眼,准备听见“咚”的一声。
脑子已在寻思该涂什么药膏消肿。
就在过门的那一瞬,唐潜身子忽然一侧,右手将他的后脑往上一托,轻而易举地避开门框,若无其事地穿门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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