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转动轮椅,拉着她的手,往前走了几步:“现在呢?”
泥土,青草,茅茨,冰凉的岩石,雏菊,青木,新鲜的漆味,桐油,飞禽的羽毛……
她被这复杂的气味弄糊涂了。
“每年我会叫人把那亭子重新刷过一遍。”
“什么亭子?”
“山顶上的亭子。后来,我去过好几次,这几年,身子渐渐地差了,便做了这种香丸。只要我想起了那个地方,只要吹掉灯,闭上眼,将香丸放在桌子上,便又可以回到那里……”他用梦一般的声调喃喃地说道。
“那山顶上还有个亭子?”
“是啊。”
她继续往前走。
那气味渐渐淡了,换成了一种近乎江水的气息。山风呼啸,混杂着草根、樟木树汁和酸枣的清香,浪涛翻涌,卷起江底的泥沙、鱼蟹和沉船,发锈的铁钉和水藻缠绕的缆绳……
“我到了那里,是么?那座山顶?”她急促地呼吸着,不由自主地往前走。
他一把拉住了她:“不能再走了,前面就是悬崖。”
“然后,太阳就升起了?”
“是啊。”
“看来重游旧地,不一定要靠腿,也不一定要靠梦,靠鼻子也行啊!”她呵呵地笑了起来。
“荷衣,自从你去世以后,我一直没法找到你的遗体……”
“哦,无风,我现在是活着的!”
“你能暂时假装一下么?”
“好罢。”
“我一直没找到你的遗体,所以我一次又一次地梦见我用双手在那座山里不停地挖着,终于找到了你,把你带了回来。”
“……”
“你的身上全是泥土,和……和你怀着子悦的时候一样。一脸的油灰,根本就认不出来。”
“……”
“我想,我一定得把你好好地洗干净,然后亲手给你穿上那件紫色的衣裳……”
“原来我喜欢紫色的衣裳。”
“浅紫色……”他更正道:“紫藤花一样的颜色。”
“哦。”她坐在床沿,他抬起她的腿,让她平躺在床上。
“荷衣,你能……能假装你是死的么?”
她道:“能呀。我现在不就是一动不动的了?”
“你别紧张,手不要紧紧地抓着床单,行么?”
“行啊。”她的手松开了。
“闭上眼睛,死人的眼睛是闭着的。”他俯下身来,对着她的眼皮轻轻地吻了一下。
“无风,我得说话,不然我快吓死啦……你总不至于不让我说话吧?”
“那就说话吧。”
他闻了她肌肤上熟悉的芬芳。她嘴唇湿濡,脸颊发烫,胸膛起伏,温暖的呼吸带给他眼眸阵阵潮气。
他避开了她的双唇,从她的耳缘一直吻到颈下…然后慢条斯理地脱掉了她的衣裳。
他解开纽扣的动作是轻柔的,指尖划过她的身体,引起肌肤一阵颤栗。
“你冷么?”他问。
“不冷,你的屋子为什么会这么热?”
他找到一块素绢,替擦了擦额上汗水,将一种带着薄荷气味的清凉香露涂遍她的全身。
“你生前的时候,最喜欢这种香味,子悦也喜欢。”他轻轻地道。
她感到一阵冰凉,有一样东西放在了她的额头上。
“这是什么?”她问。
“一块玉蝉。”他找到一把梳子,将她的长发整齐地梳好:“是我亲手雕的。等会儿,你就含着它,好么?”
“就算我真的死了,也不要含这硬邦邦的东西呀!”她大声抗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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