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崇文闷声不响,珠泪双垂!南天义见自己的几句话,引得池叔侄如此伤感,也觉得不是意思,哈哈一笑,自找下场,三人继续向前赶路。
这日行到建德附近,天已昏黑,四周全是一片坟茔,断碣残碑,荒烟蔓草,秋萤点点,绿火磷磷,间有极其怪异悲凉的枭啸虫鸣,点缀得景色幽森,凄凉已极!
一钩残月,不时为浮云所掩,淡淡柔光,忽隐忽现,慕容刚马上微吟道:
“秋坟鬼唱鲍家诗,确是目前光景……”语未毕,突然听见四外荒烟蔓草之内的那些寒蛩凄切声真如啾啾鬼语一般,彷佛有人在不断低低喊着自己外号“铁胆书生”四字!
吕崇文也自失声惊叫道:“慕容叔父!你看那是什么?”
慕容刚偏头看处,东南方最高大一座坟头的碑上,突然现出一片极淡磷光,磷光之中,并有惨绿色的“铁胆书生对我来”等字样,不住闪烁明灭!
不问可知,又是千毒人魔的一贯手法!慕容刚屡受调侃,蓄怒已深,暗嘱南天义、吕崇文注意四外动静,勿使逃脱,自己却冷笑一声,发话叫道:“西门当家的!你在江湖之上,也颇有名头,怎的行事均如鼠窃狗盗?这片荒坟,是个大好埋骨之处,你我如山旧恨,正好清还,慕容刚恭迎大驾!”
慕容刚这回势在必得!一面发话,一面缓步前行。
心想四处有南、吕二人监视,当前这数丈方圆,又全在自己目光笼罩之下,这回老魔头便胁生双翅,谅你也难飞脱!
但四周景色太暗,月光又似有似无,慕容刚话完无人应声,走近坟前,定睛一看,知道又是徒劳,西门老魔果然智计绝伦,地形选得太好,此时早已鸿飞冥冥!
原来那座高坟背后,便是一大片长几过人的蔓草,草后黑压压的松林,颇为茂密!碑上字迹想是早以磷光写好,再用黑布蒙住,等自己一行到来,先行学那啾啾鬼语,乱人心神,然后揭布现出磷光字迹,人便随由草中,遁入林内,还往那里去找?
碑上磷光,仍在依稀明灭,慕容刚借着明灭微光,看见碑下石桌之上,用两块鹅卵石,压着一张柬帖!
慕容刚此时对这千毒人魔诡秘难测的各种行迳,反倒感觉有点兴趣!索性缓步走上坟前石阶,恰好掩月浮云已过,清影流光,柬上字迹约略可辨,写的是:
“老夫偶因机遇,顿悟本来!近六七年间,埋首深山,忏悔前孽!当日桃林之事,往者难追,久耿胸怀,歉疚不已!贤侄中原仗剑,决意恩仇,其欲搜索西门豹,剖腹剜心之志,不想可见!但自巢湖起始,老夫行踪,每日均不离贤叔侄百步以外,三餐一宿,随时皆可略施薄技,歼此强仇!即以此刻而言,慕容大侠足下,即踏有毒钉三枚,倘老夫不去钉头,任凭慕容大侠身负绝世武功,早化南柯一梦!……”慕容刚看至此处,蓦地惊心,抬足一看,右足下的石阶之上,果有三根去了钉头的纯钢铁钉!但埋藏极巧,是先把石阶钻孔,埋入毒钉,然后再用钢锯,齐石阶锯去钉头,所以足踏其上,依然毫无知觉!
慕容刚虽然知道他是存心示好,但对千毒人魔这种揣测自己心理之精微,计算自己所立步位及方向之准,也不由得悚然生惧,惊出一身冷汗!稍定心神,再行往下看那柬帖,“……凡此种种,无非显示老夫,委实不愿再造恶孽!但慕容大侠多年茹恨,吕小侠矢志亲仇,老夫亦有自知,决非善言能解!但凭人力,莫问天心,贤叔侄放宽胸怀,且作胜游,南行千里之内,西门豹负责将这段冤仇,作一合理了断!”
慕容刚看完千毒人魔这封柬帖,百感交集,心头一片说不出来的滋味,竟自痴然木立!
南天义、吕崇文见慕容刚这般神情,不知出了什么岔事,双双纵过,看完柬帖,吕崇文向慕容刚凄声叫道:“慕容叔父,当初若不是西门老魔用那人耳毒匣,害死我爹爹,那单掌开碑胡震武来时,根本就不见得能讨便宜,我娘怎会遭那分尸惨祸,追本源溯,西门老魔才是杀我双亲的罪魁祸首,侄儿对他恨重如山,比那胡震武老贼,犹有过之!怎的叔父竟为他几句花言巧语所惑,忘却了与我爹爹的生死之交了么?何况老魔头句句谎言,他说他痛恨前非,不愿再造恶孳,那青阳双煞盂长风和窦一鹗,身遭毒毙,悬尸山林,是谁毒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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