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云雾略淡,目力稍可及远,那只苍猿竟在云雾缭绕之中,离壑口约有丈许,凭虚而立;一爪指定足下,一爪不住向自己连招。少年略一寻思,便猜出雾影之中必然尚有石梁等落脚之物。但亦不敢大意,先把真气调匀,向苍猿落足之处缓缓纵去。
不出所料,那苍猿并非虚空浮立,足下有一根宽只尺许、长达数十丈的石梁,但倾斜颇甚;石上苔藓,又为雾气润湿,滑溜异常。若无绝项轻功,不要说是行走,连站都站立不稳。何况两旁及足下,雾影沉沉,好像除这一线石梁之外,全是虚无世界!少年虽然身负绝学,也凝神一志,未敢丝毫疏忽。轻轻落足石梁,暗用“金刚柱地”稳定身形。那苍猿又朝他低啸连声,顺着石梁,向那无底雾壑之中飞驰而去。
少年提起真气,施展轻功,紧随苍猿身后,把石梁走完。尽头却是一片峭壁,一人一猿,就凭藉壁间的薜萝藤蔓,攀援下降。猿是通灵神兽,人是盖代英雄,险阻虽多,依旧安然超越。穿过两层云带,眼前一亮,境界顿开。
距离壑底,已经不到十丈,云雾均在头顶。天光不知从何而人,明朗异常,丝毫不觉黑暗。到处修篁老干,翠壁清流,水木清华已极。时值盛夏,天气却凉爽得如同仲秋。几道漱水飞泉,宛如凌空匹练,玉龙倒挂,珠雪四溅。洗得峰壁上的那些厚厚青苔,苍翠欲滴,绿人眉宇。仄嶂云崩,奇峰霞举。少年虽然久处名山,却何曾见过此等琅缳仙境,正在心醉神迷之时,苍猿已自一声欢啸,松却爪中藤蔓,一条灰影自空飞坠。同时壑底的一丛花树之后,也缓步走出一个容光胜雪的白衣垂髫少女。
少年目睹白鹦鹉及苍猿灵异,虽然见有人来,仍谨守恩师规戒,不敢卖弄逞强。此时壁间藤蔓已稀,暗用壁虎功游龙术,双掌拊壁,缓缓下降。直到离地丈许,才足跟微点崖壁,飘然着地。那白衣少女,也正好走到少年面前裣衽施礼,微笑言道:“小妹谷飞英,家师冷云仙子。适才白鹦鹉雪玉,衔来衡山诸师伯书信,因家师与师姐均早课未了,不敢惊动;又恐师兄在上久候心急,轻身犯险。这一线天云崖雾嶂,再好武功,如非熟路,也极难走。何况诸师伯又非外人,才擅专做主,命苍猿上崖迎迓。顷间家师课毕,阅过诸师伯书信,特命小妹来迎。葛师兄远来辛苦,闻得少时还要再作长行,可愿就随小妹去见家师?”
少年见这少女,不过十三四岁,云鬟半堕,明慧难描。但一对剪水双瞳,神光炯炯逼人,柳眉之间,英气亦似嫌太重,说话神情大方已极,丝毫不带女儿家羞涩之态。忙亦拱手答道:“葛龙骧奉命远来,拜谒葛仙子,既承宠召,便烦师妹接引。”
谷飞英嫣然一笑,回身引路。转过几丛茂树奇花,眼前一片排云翠壁。壁下薜萝纷拂之间,有一绝大洞穴,飞英侧身携客人洞。
少年见过洞府,石质白细,温润如玉,并有一种极淡极雅氤氲幽香,隐隐袭人。到得丹室门口,少年驻足不敢再进,飞英一笑进室叫道:“师父,衡山诸师伯门下的葛师兄,在门外求见。”但听得一个极为柔和清亮的口音笑道:“叫他进来。”
飞英出室,招同少年人内,低低说道:“云床上面坐的就是我师父冷云仙子。”
少年整衣肃容,恭谨下拜道:“衡山涵青阁诸阁主门下弟子葛龙骧,叩见葛老前辈,并代家师问安。”
座上冷云仙子,犹未答言,那只白鹦鹉的清圆语音,却在空中叫道:“要叫葛仙子,什么老前辈,多讨人嫌。你抬头看看,我家仙子老是不老?”
冷云仙子含笑叱道:“雪玉淘气!我已年过花甲,怎怪人家称老,葛贤侄起来,无须如此拘谨。我与你师父,已有廿年不见,他只道我依旧当年火性,就此一端看来,这别后修为,他却未必如我呢!”话音刚了旋又失笑道:“无端又动好胜之念,廿载蒲团,尘心依然不净。还想什么超凡脱俗,看来这神仙之道,果然虚渺无凭的了!”
葛龙骧听这冷云仙子的语音口气,极其柔和,哪有丝毫师父所说的刚愎之气。依言起立,刚一抬头,不觉愕然。原来明明听得冷云仙子自称年过花甲,但云床之上,坐的却是一个二十七八、美似天人的道装少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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