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难愈百年,似此等父仇,其错无能再铸,岂可不慎于始而求一举以成?
老僧熟思三昼夜,遍忆与老僧有旧之当代异人,唯川东巫山独秀峰,三清观,独孤子寇先,寇真人的太阳指法是此魔的克星。只要学得独孤子真传的十之六七,对付龙虎头陀便有余裕。
独孤子与老僧,曾有数面之缘,老僧已修妥书函一封,只要不畏苦,持之以求,颇有被其收录之望。
此去蜀东,不下数千里,千山万水,其辛劳之处,实非常人所能忍受,尚望小施主念及父思似天,以朝佛西天之诚,任劳任怨,茹苦含辛,坚志持恒,必有所成。
老僧虽不便明着护送,必也暗中循踪佑庇。
小施主面容已改,途中可不畏他人识破来历,这里是碎银八十两,及书函一封,请小施主妥藏。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起程吧!”
清净上人说罢,将小包裹推过,又从怀中将那封书函取出叫玄龙收了。
玄龙默默接过信函,心中千头万绪,不知打哪儿说起是好。坐在禅床上,一动不动,怔怔地望着手中书函,呆了好一会儿,忽然失声恸哭道:“照这般说来,我爹是一定遭遇不幸了。”
上人诧然道:“何以见得?”
玄龙哭诉道:“我爹仅生玄龙一人,父子以外,别无亲人,如非已离人世,焉得一去奋然,而弃龙儿于不顾?”
上人摇摇头道:“世间事尚非似你这般年龄所能尽知。或许龙虎头陀追通过紧,令尊为了小施主之安全,而将龙虎头陀远远诱出山西地界,亦未可知。小施主尽可宽心起程,日后老僧如获令尊信息,老僧自会设法转知小施主的。”
玄龙也是无话可说,将书函贴肉藏好,从禅床上含泪起立。门启处,一个小沙弥担进一付箩筐,清净上人指箩筐朝玄龙说道:“你可挑起这付箩筐,从侧门绕出前寺,装作经僮赴镇采办杂物模样,在走近官道附近时,即可将之弃去,专心赶路。”
欲知后事,下回分解。
从五台山西麓通往五台县的大道上,一个身穿土布灰衣,脚踏多耳麻靴,脸色褐黄,垂眉吊眼,丑怪无比的,十五六岁的乡村少年,正背着一个小布包,踽踽独行。
这位踽踽独行的少年,似乎是第一次出门远行,一边行路一面四顾张望,满脸凄苦之色。每至行人稀少之处就以衣袖不住低头擦拭眼睛,好像被初秋的漫天风沙吹迷了眼,又似在以衣袖堵塞如江河倒泻的夺眶热泪。
这时时光已在午后,离五台县城也只不过还剩下五六里路光景,少年身后忽然赶上一个蓬发披肩,满脸横肉,健步如飞的苦行头陀。
这个头陀身上除了一钵一杖外,别无长物。钵夹在腋下,有如小缸。杖提在手里,有小树躯干那般粗细。
头陀边跑边唱,状甚得意。由于这条路上行人稀少,头陀这种与佛门弟子不甚协调的行为也没有人去加以注意。粗听上去,他唱的似乎是佛门八戒戒律,细听却又不是。
他唱的是:牛马猪狗羊,我不杀他,谁杀?早死早升天,我心是佛心。善哉,罗汉之中本有操刀人。
偷土豪,盗劣绅,金银本是身外物,何妨暂借我和尚,充做沽酒钱?他日身死,我和尚为你免费念上三卷倒头经。抵清!
邪说淫行我无分,佛门弟子不作兴。偶尔为之,那也是,阿弥陀佛,出于无心。
高广大床,佛家弟子不能睡,石床竹枕可又冰煞人,顶好啊!顶好是怀抱女观音,同详上乘法,同参观喜禅。
华蔓璎珞,歌舞妓乐,不该有,不敢有,纵有,纵有啊,也得背着众生行。六根清净。
头陀就这样重复颠倒,胡言乱语地边唱边行,眨眼已经造及走在前面的丑怪少年。少年闻声后顾,略一掠视之下,立即转回脸来,眼中露出一种惊骇与忿怒交织的光芒,脚下虽然立显些微踉跄,却仍以相同速度向前走去。
头陀高大的身躯带起一阵轻微的呼啸风劲,从少年身旁摩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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