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由于路静人稀的缘故,头陀在走过了少年之后,竟回眼朝少年望了一下。这头陀好锐利的一双眼神!仅在匆匆一瞥之下,已经看出这位乡巴佬味十足的少年,虽然容貌丑怪,骨格却极清秀,不禁皱眉自语道:“如此上好骨根骨却配着这么副皮囊,真乃可惜。”
头陀一边自语一边仍往前走,走没几步,忽然停步下来,等丑少年走近,突然粗声问道:“小檀越何事伤心?”
丑少年惊愕地立定脚步,结结巴巴地答道:“没有啊,禅师。”
头陀粗声地又道:“那你为何而哭?”
丑少年吊眉一蹙,眼球略转,立即露出一副愁苦的神态镇定地回道:“禅师有所不知,小的家住五台山后,今年雨水不足,秋收欠佳。我老子年老体弱,眼看一家五六口,无法生活,兄妹中以我最长,由我妈在张大伯处张罗了三两银子,叫我进城做点零食买卖,看能不能多少捞点赚头,寄回来贴补贴补。小的因为是第一次离家,心里难过,忍不住流了几滴眼泪,尚望禅师不要见笑才好。”
头陀颤动满脸横肉,点点头道:“唔,原来是这样的!洒家心想,小檀越要是无家可归,倒不如跟洒家一道,云游四海,也强似单身独行。洒家是酒肉穿肠,佛在我心的带发修行荤腥不忌,只要跟了我,要吃多好就有多好的吃!何况洒家还会几手佛法,你只要学会酒家一半,便包你天下去得,小檀越,你要考虑一番么?”
丑少年闻言似乎一惊。但那只是稍现即逝。头陀于说完这番话后,忽然双目注定来路,面露厌恶之色,所以没有觉察到丑少年面部表情的变化。
丑少年刚说得一句:“这个还请禅师原谅”
话未说完,头陀已经粗声地拦住说道:“洒家不过如此说说罢了。”
说完,曳起那根粗重的禅杖,掉头就走,走得又快又急,晃眼已下去半里之遥。
丑少年见头陀虎头蛇尾,匆匆走去,心中又惊又喜又奇怪。他因为头陀是朝来路子望了一会,态度才转变了的、便也转身向来路望去,只见来路上又有一位僧人走了上来。
这位僧人却是剃度了的,戒印行列,光头红脸,慈眉善目,满面祥蔼之色,身着月白僧袍,体躯修伟。僧袍微微飘动,步履移动看似缓慢,实则迅速之至。
这位僧人越过丑少年时,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一路飘然走去。
在僧人走过时,丑少年耳边有人细语道:“遇事要沉着,前途磨难尚多,老僧只能远远护定,无法和你形影不离,玄龙,你要小心在意啊!”
不须笔者详细交代,看官们一定也已明白这位丑怪少年以及一僧一头陀是何许人了。
且说玄龙一迳走进五台县城,一路上再没有发现龙虎头陀和清净上人的行踪。他依上人吩咐,为了适切他的身份,他只向一个零食担子上买了一点面食胡乱吃饱,便在城脚边找着一间土地庙,走了进去。
这间土地庙落座县城西南角隅,虽然外表已经颓废不堪,由于有高厚的城墙为屏障,倒也相当避风。庙内除了香灶和神座外,只剩得两席左右的空地。东壁墙角倚搁着一卷破席包,看样子,已有人先他而到了。
这时,天已昏暗,玄龙打开小包裹,从里面取出一条毛毡,齐颈围紧,倚坐在西壁角落,由于连日来忧愁哀痛,心神交瘁,不一会,便已迷朦睡去。
夜半光景,玄龙忽被一阵窃窃喳喳的细语醒惊。睁眼一看,神座前香灶上已经点着一根小蜡烛,烛光摇曳里,东壁地上正围坐两个蓬首垢面的小叫化。两个叫化的年纪均在十七、八左右,比玄龙大不多少。二人相对盘膝而坐,中间放着一个酒葫芦,和一张油纸,油纸上散放着一些油花生,寇肉之类的小菜。二人一面低声谈笑着,一面抢着酒葫芦喝酒,神情欢愉之至。
玄龙瞪大一双眼球,不禁看出了神。他见这两个叫化,衣服破烂,满身油污,除了两双黑白分明,清澈可爱的眼睛外,几乎找不出一块干净的地方。两人因为穿得一般破烂,除了里坐外向的一个头生得稍为大一点外,简直难以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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