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歌行(6)

2025-10-09 评论


    云水和尚笑嘻嘻地道:"陛下经常诏他对弈,妙招迭出,自然对他的棋力大有促进。唉,小僧就没有这个福气喽!只是小僧刚进帐时,严子乔的黑棋形势似乎还不算坏嘛.怎么转眼之间就崩溃了呢?"

    严子乔也苦笑道:"正是,臣到现在也还是不明白这一点,请陛下明示,以启愚顽。"

    皇帝每次获胜,都会为对手滔滔不绝地分析一番失利的原因,这次当然也不能例外。如果他的对手胆敢不给他这种机会,"龙心"当然也会不悦。

    既然云水和尚和严子乔都说了让皇帝指教的话,皇帝当然要指教的,他手指棋局,很威严地连比带画地讲解了一番,严子乔和云水和尚都听得连连点头,连站立一旁的文武大臣们也都连连点头,似乎受益不浅。

    皇帝最后在过足了棋瘾之后,开始作总结性发言:"最大的失误,就在于这块大棋的处理之上,应该及早做活,站稳脚跟之后,再图往中腹发展。"严子乔叹道:"陛下明见,臣果然是犯了太过深入的兵家大忌。"皇帝正陶然拈须的手似乎僵了一下,眼中精光闪动,喃喃道:"太过深入?太过深入"

    晚风渐紧,丛生的野草在风中呜咽。放眼望去,饮马河是茫茫无际的大戈壁,暗红色的太阳似是浮在戈壁上一般。

    湍急的河水在夕阳下竟似血一般红。

    皇帝轻轻舒了口气,长身而起,走出了大帐,向河边走去。

    杨溥、柳升、郑亨、严子乔和云水和尚等人也都紧随着皇帝,杨溥一面走一面还朝严子乔和云水和尚微微点了点头,似乎是想对他们刚才能借棋局使皇帝对明军现在所处的形势有所警觉而示嘉许和感激。

    对皇帝,杨溥他们有许多话不好说,也不敢说,毕竟天威难测,反倒是象严子乔这样的江湖中人和云水和尚这种方外之人说出来比较好一些,就算有时候冒失一些,皇帝也不会怪罪。

    皇帝站在河岸边,凝视着天际的夕阳,神色之中似有无尽的苍凉和感慨。

    严子乔轻声道:"陛下莫非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一战?"皇帝轻轻叹了口气。严子乔猜对了,他果然是正在思索五年前的那一战。

    五年前,淇国公邱福率领大明帝国最精锐的十万骑兵、数十员猛将北征鞑靼,却在饮马河边,被鞑靼王本雅里失的军队杀了个片甲不留,这是大明朝数次北征中损失最惨重的一次,可说是朝野震动。

    败要败个明白,在邱福惨败之后,皇帝召集文武,对饮马河之败进行了细致的分析总结,得出的结论是,邱福轻敌。若论个人的军事指挥才能,本雅里失不及邱福,若论双方人马的战斗力,本雅里失一方也不占优势,邱福之所以全军覆没,就是因为在数次小胜之后,想一鼓而全胜,逞勇冒进,以劳击逸,被表面上节节败退的本雅里失引进了鞑靼大军的包围圈。

    前车之覆,后车之鉴,皇帝绝对不会不从那次惨败中汲取教训,否则他也不会在邱福战死后的第二年即挥师北进,消灭了本雅里失。可他今天为什么要命令刘江去穷追撒木帖儿呢?

    风声渐紧,暮云四合。不知是因为刚才那盘棋太过耗神,还是想起了邱福在饮马河的惨败,已五十二岁的皇帝的脸上,明显地露出了风霜劳顿之色。

    "皇帝真的已经老了。"严子乔不禁在心里感叹。

    云水和尚慢吞吞地道:"陛下,据传玛哈木帐下足有十数万骑兵,为什么在我军出关数月以来他却一直避而不战?今天这一战,他也只派出了撒木帖儿的一支万人队,初战即退,一击而走,这"

    皇帝打断了他的话头:"你是担心玛哈木搬出了对付邱福的那一套,诱敌深入,重兵伏击?你是觉得朕不该派刘江渡河追击?"皇帝说这话时,脸色虽很平和,但语气已相当严厉。柳升等人已开始有些心里发寒,生怕这个老和尚依老卖老,出言不慎。

    云水和尚却不紧不慢地道:"正是。"

    皇帝用低沉坚定的声音道:"朕所希望的,正是要玛哈木重兵伏击刘江。只要他集结兵力,朕就可以驱兵大进,聚而歼之。"不能说皇帝的想法没有道理。蒙古人是马背上的民族,自来擅长骑射,他们的骑兵行动一向飘忽不定,明军很难找到与他们的主力决战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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