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景行缓缓道:铁骊本来就天生神力,修习碧海心法后,经脉中更是劲气充盈,然而萧氏刀法讲究稳和狠,并不求快,于是他每一刀挥出,都似江海潮生,却生生地把这潮水给截住了,尔后再挥出下一刀,怎么会不别扭?观音奴大悟,叫道:铁骊,你使刀的时候快点儿,不要断!
萧铁骊闻言加快出刀的速度,起初举轻若重,没了章法亦失了平衡,到后来渐入佳境,只觉全身毛孔豁然大张,快美难言,而劲气与刀意合二为一,指东打西,无不如意。使到最后一式,漫天刀影敛去,方看见一个魁伟男子立于河岸,身后被烈烈刀风卷起的河水缓缓平复。观音奴看得心花怒放,大力拍手叫好。
至浊轮川边拔刀一舞,萧铁骊已窥见刀之堂奥。
进入辽国西境,萧铁骊听路人传言,新兴的金国在短短数年间侵吞了辽国宁江州、沈州、东京辽阳府一带的大片土地,西京道虽无战事之忧,然而末世的飘摇动荡之感已悄悄潜入人心。
宋真宗景德元年,辽宋订立澶渊之盟,宋国每年向辽国纳银绢三十万,换来辽宋边境百余年的和平;宋徽宗宣和元年,宋国与金国秘密缔结海上之盟,约定联合攻辽。国家间的盟约,自然因时势变化,而东方的苍莽大地,血腥即将再起。
朝堂上的变动,不是草芥小民所能预知,萧铁骊忧心的亦不过是族人的安危。金国夺去东京,离上京虽不近,却也不远了。于是昼夜兼程,与雷景行和观音奴赶至涅剌越兀部的春季营地。
辽天庆十年二月。早春的风依然砭人肌肤,草原上却已浮着一层茸茸绿意。萧铁骊放马驰过,想到十三年前带观音奴出走时的光景,心中一阵酸一阵痛,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转头瞧她,却笑盈盈地欢喜得很。
将近部族的营盘,遇到大队马群,蹄声隆隆,烟尘蔽日。三人不想撄其锋,侧身避让,待马群过完,才发现有人在后面紧紧追赶,箭矢如雨,射向赶马人。一支流矢飞过萧铁骊面前,他反手接住,看到箭尾上刻的标记,疑惑道:是我们部族的箭?
此时追赶的人已离得近了,观音奴侧耳听着风中传来的叫骂之声,怒道:铁骊还琢磨什么,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抢了咱们涅剌越兀的马,我去追回来。萧铁骊不及阻止,她已纵马而去,捷如闪电。
逼近马群时,观音奴突然松开马缰,和身扑进马群。只见一领轻飘飘的月白旧衫,在马背上御风而行,远望去便似踏在惊涛之巅,好看煞人,也惊险煞人。须知马是活物,又在疾行之中,倘若她行差踏错,从一匹奔马跃到另一匹奔马时落空,即遭群马践踏,横尸当地。
萧铁骊心急如焚,急着冲进马群追她,却被雷景行控住马笼头。老头子斥道:慌什么,观音奴的清波乐步法,已经算得武林第一流了。他看着她在马背上自如奔驰,又有些恨恨的意思,若她练神刀九式也似练清波乐这般用心
说话间,观音奴已撵上奔在头里的赤鬃马。她跳上头马脊背,伏低身子,抱住马脖子,双腿夹紧马肚。赤鬃马是还没去势的儿马子,性情暴烈,连主人也不曾骑过的。观音奴这一坐上去,激得它暴跳狂嘶,使出混身解数要将她甩下去。然而不论赤鬃马如何闹腾,观音奴就像黏在它背上一般。她修习碧海心法,力量绵绵不绝,就是草原上的成年男子也远远不及。
终于,赤鬃马的凶悍抵不过观音奴的顽强,筋疲力尽地在她面前低头。她轻而易举地驱策它转向,群马跟着头马一起回转,后面的赶马人挥响长鞭,大声呵斥,马群回头的汹涌之势却无法逆转了,只得向两边闪开,唯有一人一马在逆流中安然不动。观音奴与那人交错而过,又愕然回头,只见淡青天地间,黑色风帽下,一双矢车菊似的蓝眼睛向她望过来,极清极深的蓝,漩涡般令人沉陷。
惊鸿一瞥后,观音奴已被马群裹挟而去。涅剌越兀部的牧马人见马群回来,大声欢呼,及至看清观音奴,全都怔在当地。谁也没料到,竟是如此纤细的少年带回了马群,犹带稚气的浅蜜色脸蛋,轮廓完美,汗珠晶莹,日光下漂亮得让人不敢逼视。她笑着:师父,铁骊,我把涅剌越兀的马夺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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