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怔住。新咏不回击,她反而不知道如何是好。
海声平静地道:没有人是这世上不可或缺的。失去了哥哥,虽然难过,仍然要好好活下去。自己承受不了,就要转嫁到别人身上,这种行为不值得原谅,对新咏尤其不公平。
无忧冷笑道: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教训我?话虽这样讲,她心里也承认他说得有理,声音不知不觉低了下去。
张褚从街角的暗影里走出来,对海声道:这话也是我一直想说的。这样的傻姑娘,大家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哈。
忘忧气无可发,恨恨地瞪着张褚:你不要整天阴魂不散地跟着我,烦死了。在她夜夜买醉的时候,在她和临安城最臭名昭著的渣滓们混在一起的时候,这男人总在旁边,冷冷地看着她。他清醒的眸子给她一种无地自容的狼狈。
这么跟着你,我更烦。怕你失足,怕你被人欺负,怕你算了,我管你去死。张褚揉着太阳穴,海声,我们不要因为女人而疏远,哥俩喝一杯去。
新咏不悦地哼了一声。海声在她耳边道:别生气,他说话就这调调,人还不错。
忘忧见张褚真的不顾而去,想哭,却哭不出来,跺了跺脚,我好稀罕你么?我管你去死。
张褚的笑脸突然出现,一起去吧。他拉着她就走,边走边教训她,卫姑娘差点做了你嫂嫂,你对她是因妒生恨吧?啧,哥哥又不是你一个人的,这样小肚鸡肠我可不喜欢。
他正说中她心病,但语气滑稽,还不至于让她恼羞成怒。我就是小肚鸡肠怎样?你管不着。
他严肃地道:像我这样的青年才俊,放眼江湖,实在不多,错过了你不觉得可惜?
她扑哧一声笑出来,唉,你这人!简直厚颜无耻。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叫忘忧了,你笑起来多好看啊!真美!
他热烈的赞叹让她赧然,甩手道:别拉着我,我自己会走。
张褚喝道:站住。他绕到忘忧面前,双手放到她肩上,低下头去就她的唇。她大羞,整个身子都木掉了,说:这是在街上。
什么事都没有。他只是拍了拍她头发,摊开掌心,一本正经地道:我说是什么,原来你头发沾了一根草。
她的脸红得像石榴花。他假装不见。
见好就收,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忘忧觉得今晚像做梦一样。她的左首,坐着那个总是影子一样跟着她,看起来冷冰冰,其实嬉皮笑脸像个无赖的男人;她的右首,坐着个明天就要跟她二哥生死决战的男人;她的对面,却是那个差点成了她大嫂的女人。
新咏对她微笑举杯。忘忧,不管以前如何,也不管以后如何,且作今夜的朋友。我敬你一杯。
忘忧一气饮下杯中酒。长久以来的嫌隙,虽不能说冰释,但新咏说得好,且作今夜的朋友。
孝仁坊的水晶烧酒,味道香软,入口便消,后劲却大得很。所以那天晚上,四个人都喝醉了。
忘忧量浅,醉得最快。张褚深一脚浅一脚地送她回去。一路上,说不尽你侬我侬,旖旎风光。他们的感情,早就在张褚锲而不舍的守望里奠定,今夜只是一个契机。
他们一走,海声更加把持不住。连尽三杯后,新咏夺去他酒杯,不许再喝了,明天
他笑,打断她:醉又如何?不醉又如何?所以不如沉醉。
还没开始,你就放弃?你怎么能这样辱没师父传授的刀法?
相思的余毒在海声体内激荡,心痛欲裂,他勉力压住。尽人事,听天命吧。
邻座是个少年郎,一位歌姬手执牙板,细细地为他唱着曲子,眼角眉梢俱是春意。她唱的是柳屯田的《秋夜月》:
当初聚散,便唤作,无由再逢伊面。近日来,不期而会重欢宴。向尊前,闲暇里,敛着眉儿长叹。惹起旧愁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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