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泪眼,漫向我耳边,作万般幽怨。奈你自家心下,有事难见。待信真箇,恁别无萦绊。不免收心,共伊长远。
人家自唱人家情事,却触动海声伤怀。他深深地看着新咏,看到她心底发凉,热泪盈眶。小师哥,求你了,别这样看着我不说话。
你要我说什么?我能说什么?他悲伤地问:新咏,我问你一句话,在你心中,有没有把我当成一个男人?
师哥是男人中的男人,无人可以企及。新咏骄傲地回答。
不是这个意思。我想问的是,我仅止是你的小师哥吗?除了对哥哥、对同伴的感情,你能不能爱我如情人?
新咏惶然、震惊、不知所措,她从未想过像爱情人一样去爱海声。在昏沉的醉意里,她迷惘地回答;我不知道。
十五岁时,她接到父亲和叔父离世的噩耗,匆匆离开神刀门,告别了师父和师哥。无忧无虑的时光就此终结,父亲惨烈的死成为她前进的动力。她在家族内部和外部的猜忌、觊觎和倾轧中成长,成为姑苏怒刀卫家一言九鼎的掌权者,光大了卫氏的门户。
新咏所有关于快乐的记忆,都在神刀门,都与海声有关。在他面前,她似乎又成了当日那个被师父宠着,被师兄们惯着,不知愁为何物的小姑娘。她对海声的依恋和热爱仍停留在童稚时期,没有掺杂欲念,也与爱情无关。
海声捂着心口,痛楚地吸着气。是了,她说不知道,没说不可能,还给自己留着一线希望,只可惜,时不我待,时不我与。明天,他就要步入死亡。
但,即使时光可以倒流,他仍然要向秦无咎发出挑战。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他怎么能在她为了他连贞操都不要的时候,不闻不问,装聋作哑?
有时候明知必死,也要一战,这就是武者。
新咏在宿醉的昏痛里醒来,耳边还有他辗转的叮咛:读完那本札记,一定要读完。你答应我,我才能无所挂碍的一战。是无咎说的,还是海声说的,她也记不真切了。
札记就在枕畔,她拿过来读。一页页地翻过去,她不禁心痛神驰,泪水湿了满纸如烟如雾的淡紫文字。原来他对她用心如此之深,她却一直轻看了他。
无咎的札记让新咏折服,她没想到这样一个霸气逼人的男子,竟有这样曲折的情思。他写樱唇秀靥,我为卿狂,空樽夜泣,西湖无语,情如东园花,衰谢不可挽。他爱她秀丽,爱她聪慧,爱她倔强,甚至连她的狠心绝情也一并爱了。
衣上酒痕诗里字,点点行行,总是凄凉意。这札记就是他的心和血,为了怕她不看,他甚至不惜对她下毒,而把解药留在书里。
新咏扪心自问:她果真对他浑不在意吗?若他和海声间只能留一个,她是真的宁肯牺牲他也要来保全海声吗?
清音给新咏换了一条冰毛巾,轻轻拭着新咏脸上纵横的泪痕。小姑娘实在懂事极了。
姐姐,你怎么了。
新咏掩饰地丢开札记,抬手看时,指甲晶莹,紫光已去。秦家的毒药确实神妙。
清音侧过脸,显然是不服,却不和姐姐辩。
新咏睁大眼睛,霎也不霎地看着帐顶。静了片刻,她忽然跳下床,冲出房门,吩咐马夫备车。
姐姐,你要去哪里?
南屏山。
我也要去!那孩子忽然有种异样的兴奋。
快点。
真是,她为什么要屈从在这些男人的所谓光荣和名誉之下。她不要他们作这种无谓的争斗,带来无谓的流血和牺牲,还有永世的孤寂和悔恨。
秦家的剑在江湖中享誉已久。昔日以品评江湖人物著称的神笔子老先生,曾亲写一匾赠给秦天民,道是:剑气之宗。而雷景行的神刀,在江湖中更达到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程度。
神刀门的掌门弟子和秦家二少爷的决战,堪称最近十年的江湖盛事。这个江湖已经寂寞很久了,年轻一代的决战,预示着江湖另一个新纪元的开始,所以江湖轰动,观者甚众,江南名宿、中洲英豪等纷至沓来,都想一解心中疑惑:到底是刀神还是剑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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