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胖得没有腰身的妇人瞅见列奥,以令人倒抽一口冷气的速度从廊下弹出来,庞大的身躯危险地在列奥鼻尖前刹住,双手激烈挥舞,怒气冲冲地嚷着什么,临了却又将列奥揽进怀中,亲了又亲。
逃家的列奥不好意思地从妇人怀中探出头来,对赵扶风道:我母亲。转头对她嘀咕了一通。妇人立刻放开列奥,庄重地向赵扶风行了一礼,道:感谢你,塞利斯人。你救了我的儿子,我不知道怎样报答你,但一定会帮你找到她探询地看向列奥,塞利斯人想要什么?
列奥耸耸肩:我也不太明白。糊糊不会说我们的话,我正在教他。母亲,我能留下他吗?
妇人脸上笑容绽放:当然可以。
赵扶风不太懂他们说些什么,看着母子重逢的画面,嘴边亦有笑意。他是无父无母的孤儿,由师父抚养长大。广袤温暖的南海给了赵扶风开阔的心胸,他没为自己的身世烦恼过,但这一刻,不由得也有羡慕。
赵扶风在列奥家住了下来。过了几天无所事事的日子,他就不安起来。一路行来,赵扶风都是靠自己的本事吃饭,他为人当过保镖,放过马,甚至干过苦力,却从没用武功去掠夺过什么,像这样不劳而获,更是不可想象之事。列奥的母亲提奥多特是修道院的厨娘,专为病人制作素食,赵扶风便日日帮她担水洗菜。挨着医院,他就觉得离底野迦近了,心里舒服点儿。
终于有一天,赵扶风用希腊文对列奥和提奥多特道:我想找一种叫底野迦的解毒药。他回忆着古籍中描绘的性状,极力用准确的语言来表达,红黑色,样子像放久了的丸药。对了,配料里似乎用了猪肝。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射进来,照着他屏息以待的脸,空气里弥漫着无花果成熟时的香气。
提奥多特苦恼地绞着手:噢,上帝,我在潘托克拉特待了三十年,从来没听过这种药。
列奥道:希里茨老师是最有学问的,我去请教他。飞快地跑出屋子。赵扶风追上去道:我和你一起。等了这么久,他觉得自己一刻也等不得了。
希里茨负责向医院的新进人员传授医术,是潘托克拉特最受尊重的人。两人的心情再急切,到了教士的房门外,脚步也慢了下来。希里茨白发苍苍的头埋在羊皮卷里,问:什么事?
列奥嚷道:老师,底野迦是什么啊?
希里茨抬起头,困惑地问:底野迦是皇室秘药,你们从哪里听说的?
赵扶风只觉耳边有美妙歌声响起,周遭的世界突然明亮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道:五百多年前,这里曾有一位使臣去过塞利斯,将底野迦送给了我们的皇帝,这件事情被记载在我们的史书里。我的未婚妻中了一种奇怪的毒,只有底野迦能够解开,所以
希里茨打断赵扶风的话,所以你为了她,不远千万里来求药?老人遗憾地摇了摇头,可惜我帮不到你,塞利斯人。底野迦收藏在圣索菲亚教堂,除了君士坦丁堡主教长,没有人能支配。
圣索菲亚教堂,是拜占廷帝国宗教生活的中心,建筑史上最瑰丽的奇迹之一。赵扶风站在中心广场的亭子下,望着圣索菲亚的巨大圆顶,远景是蔚蓝海天,一时百感交集。这圆顶涵盖了他一生最大的梦想。
主教长做完弥撒,步出圣索菲亚的前院时,被赵扶风挡住了去路。主教长打量着他的异样装束,微微扬起眉,诧异地道:一个望道者?
赵扶风不知这是将信未信者的称谓,道:我想向您求一样东西。
不加掩饰的索要使旁边的教士皱起眉来。主教长饶有兴趣地看着赵扶风黑曜石似的眼睛:说吧,你想要什么?
底野迦。
主教长拂袖而去,只当是个不知轻重的狂人。但从此以后,每次从圣索菲亚教堂出来,都能见到这东方男子站在大理石柱廊下,沉默地望着自己,风雨无阻,使主教长再不能漠视他的存在。你,过来。主教长勾勾手指,对着赵扶风一瞬间焕发出欢喜的脸,不耐烦地道,不要妄求与自己不相称的东西,这会给你招来祸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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