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之扬叹息不语。安昭听她的口气,忖道:雪儿妹妹说的咱家人,指的是兄妹之情。唉,她年纪虽然不大,心事却深得很。在她心中,七哥何尝不比自己重要,可她却能独自承担。不禁落下泪来。听舱外江水呜咽,大雨已经停下,又想:李璘用心深沉,眼下这所作所为,究竟是何意图?
梅雪儿道:太医给我治这脸上的伤疤,足足花了三个月,不过,总算是治好了。永王那日来看我,我正在揽镜自照,他连赞太医医术高明,说出两句诗来:何为发兴捉蝴蝶?只因别有斑斓色。阿之哥哥,这两句话虽然平平常常,却把我吓了一跳。只因这话我在三圣岛听说过,你可知是谁说过?
莫之扬脱口道:是银鹰令掌令使?梅雪儿诧道:你怎知道?莫之扬沉声道:只因我早知道掌令使便是永王,不只是我,连她也知道。指一指安昭。安昭叹口气,道:雪儿妹妹,姐姐有句话想问你。不知当讲不当讲?梅雪儿道:当然可以啊。安昭搂住她肩膀,在她耳旁悄悄说了一句话,梅雪儿神色大窘,点了点头。安昭神情凝重,又附耳问了一句,梅雪儿脸上飞起一抹红晕,半晌不答。莫之扬大奇,道:你们说什么来着?梅雪儿一反方才大大方方之状,变得忸怩不安。
安昭叹道:雪儿妹妹,但愿你命中有福。梅雪儿望望莫之扬,又望着安昭,忽然道:你觉得他不可靠么?安昭道:雪儿妹妹,姐姐痴长你几岁,知道人可靠与否,不在于地位是否显赫,武功是否高强。梅雪儿道:那姐姐认为在于什么?安昭正色道:只在心术。梅雪儿脸色一变,说道:你说他心术不正么?安昭摇头道:不是寻常之人,无法加以猜测。倒是平常之人,更为话未说完,梅雪儿眼泪就流了下来,跺脚道:谁有你这样的福分!哇地哭出声来,冲出舱房。莫之扬喊道:雪儿!雪儿!只听她哭声转入另一间舱室之中,问道:昭儿,你对他说了什么?
安昭双目幽幽,道:七哥,这事咱们以后再说。眼下还是设法下船要紧。莫之扬不依道:昭儿,什么都不打紧。这个妹妹却是我这世上惟一的亲人,你告诉我对她说了什么?安昭见他似要发怒,叹道:七哥,我问了她两句话。一句是:永王是不是要纳你当王妃?她点了点头。另一句是:那你答应了没有?她虽未答,但脸上神色,却是明明白白的。
莫之扬倒吸一口凉气,呆在当地,半晌做声不得。脑海中闪现出梅雪儿童年时的模样,问道:究竟从何时起,雪儿妹妹已长成了大姑娘?想起当日梅雪儿与十八婆婆的一番对话,她对自己的一片深情早已出了兄妹情谊之界。自己与梅家干系重大,雪儿妹妹幼时因地震埋于塌房之中,是父亲莫道安救出的;后来父亲染病身死,又是雪儿之父梅落将二人抚养长大。两人虽非同胞兄妹,情谊实比同胞兄妹还要深。只因后来一个被三圣教掳走,一个糊里糊涂入狱,五六年不见,各自长大,一朝相遇,偏又尴尬。莫之扬双目幽幽,梅雪儿奋不顾身扑进火堆要陪自己同死等等往事一幕幕从眼前闪过,不禁自问:我时常自言要善待雪儿妹妹,实则何曾善待过她?她逃离三圣教,可说时时危险,我可曾真的放在心上?冷汗潸潸而下。
安昭道:七哥,若是永王对雪儿妹妹一片真心,倒的确是件好事。可他行事高深莫测,身居高位,却偏偏与三圣教夹缠不清。雪儿在长安他如何得知?又如何会去搭救?为何又偏偏这么巧,能遇上咱们?
莫之扬醒回神来,道:我知道他为了什么。大声道:请永王来,我有话要说。舱外仆役闻声去禀报,不一会,室门开处,李璘走进,道:莫公子有何指教?脸上还是一副淡淡的神情,斜眼似是看着莫之扬,又似是看着别处。
莫之扬道:在下有一事想请问永王,我们与二师叔所乘之船怎会撞沉?永王为何正巧赶上?更巧的是,为何天鹰水鲨刘云霄正好找到我们?我与昭儿落水,蒙永王搭救,理当感谢,可在下却觉得永王似有先见之明,仿佛早已知道我们所乘的船要出事,专程赶来等着救人一般。不知是不是?
李璘淡淡笑道:莫公子说的半点儿也不错。那只船正是本王施以安排,这才撞翻沉没。不过,未料方才暴雨那么大,险些救援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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