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山甲在绿林中自以为足可闯一起,万不料齐寡妇还没见着,先碰上这位可怕的老头儿,论功夫,绝不是怪老头的对手,便是怪老头儿这样慑人的神威,已把自己罩住,自己好像渺小的一只小耗子了。穿山甲自己明白,不要看那老头儿还坐在石上,便是想逃走,也逃不出怪老头手心去,今天栽到了家,不如认裁,倒还光棍一点,心里一转,忙不及现身而出,抢到老头儿面前,跪了下去,报明了自己姓名,说了无数的话,求怪老头高高手放他走路。怪老头一声冷笑,把旱烟袋向腰里一插,一翻身,又把跌落地上一支镖,也拾了起来,一手拿了一支镖,在掌心里掂了一掂,倏地跳起身来,指着直橛橛跪在地上的穿山甲,喝道:“我看不惯你这种乏货,快替我滚起来,我送你上路。”穿山甲听出口音不对,吓得不敢起来。怪老头手上两镖并一,右手夹脊一把,拎小鸡似的拎起了穿山甲,随手向来路上一甩。穿山甲一个身子,活像风车一般翻了出去,直甩出二丈开外,甩的手法很妙,很有分寸,只把他着地滚了一溜路,翻跌得脸破血出,却没多大的重伤。穿山甲勉强挣扎着立了起来,老头儿在那边厉声喝道:“滚……滚……快给我滚……”穿山甲一看老头儿没有要他命的神气,一连串的喝着滚,忍着满身的痛楚,周身骨节好像散了一般,自己一身横练,禁不住老头儿一抓一甩,这还说什么。这时有了逃命机会,不走等待何时?咬着牙,忍着痛,拔脚便走。听得老头儿,还在那儿呼喝:“乏货!快滚,滚得快一点,休惹我老人家再生气,我一伸手,你便没命了。”这一呼喝,吓得穿山甲忘记了痛楚,没命的向前飞奔。猛觉脑后两缕尖风,穿耳而过。穿山甲突觉两耳一麻,不敢回头,死命的向前飞奔,直逃出老远,拐过几重山脚,才敢立停身,不住地喘气。一摸两耳,满手是血,吓得灵魂出窍,原来被怪老头用自己两支枣核镖,还敬过来。这种枣核镖,比普通镖轻得多,小得多,发镖的手法,也是两种路道,不料那怪老头,手法准而且巧,竟像耳箭似的分插着他两个耳根上。自己心寒胆落的逃命,连镖插在耳根上,都没有立时觉到,一立停,可疼得难受。一狠心,拔下镖来,掏出随身的金创药,止住了血,悄悄逃出了塔儿冈。从穿山甲逃出塔儿冈以后,绿林道中一发把齐寡妇敬畏如神了。其实齐寡妇究竟怎样的一个人,有怎样特别的本领?除出齐寡妇身边的人,江湖中人谁也没亲眼见过她。这几年齐寡妇羽翼大集,塔儿冈外人轻易进不去,更没有人敢去摸她了——
玄鹤扫描,天下一家OCR,独家连载
从三姑娘嘴上讲出齐寡妇从前的故事,大家听得,未免耸然惊异。杨展笑道:“眼见是真,耳听是假,一桩平淡无奇的事,经过几个人的传说,便可渲染得古怪神奇,照你所说,齐寡妇本人,并没有在江湖上露面过,也没有人亲见着她的本领,只凭着她手下一个老头儿,两个丫环。几手功夫,便把齐寡妇抬得高高的,以为她手下人,尚且如是高明,她本人更是了不得的了。其实只怪去的人,存心不良,本领又不济,倒造成了齐寡妇的大名了。”三姑娘说:“齐寡妇的本领如何,暂且不去说她,我们受了虞二麻子的恩惠,尤其是我,偏又走在一条道上,我们总得想法子,报答人家一下才合适。象大哥这身本领,当然不把齐寡妇放在心上,可是好汉挡不住人多,独龙不斗地头蛇,我们这几个过路的人,要想救他,真还想不出好法子平。”这当口,她丈夫刘道贞背着手,低着头,在屋子里来回大踱。三姑娘娇唤道:“喂!我大哥为了这事,心里烦得了不得,你不要装没事人啊!”曹勋大笑道:“你不要忙,我知道他毛病,他这一溜圈儿,定然在肚于里转八卦了。”
刘道贞默默无言踱着四方步儿。忽然坐了下来,向杨展道;“齐寡妇这种举动,不能把她当作一般绿林看待,如果她真是毛文龙的女儿,她手下的党羽,定然是毛文龙的旧部,毛文龙在皮岛,原是野心不小,宛然化外扶余。袁崇焕虽然有点狂妄擅杀,毛文龙也有自取杀身之道。毛文龙死后,他部下非但恨袁崇焕,当然也很朝廷,齐寡妇切齿父立之仇,更不用说。说她联络大帮,劫取饷银以乱军心,也是意中事。可恨的是冀豫两省抚镇大员,境内有了这样人物。因循苟安,既不事前预防,阻遏祸患,也没设法羁縻,引为己用。大约各省情形,都差不多,天下怎能不乱,明室怎能不亡?……”三姑娘听得不耐烦起来。摇着手说,“好了!好了!这就是你的鬼主意么?说这样不相干的话有什么用。”杨展微笑道。“你不要打岔,听刘兄说下去!”刘道贞苦笑了一下,向三姑娘说:“我这话怎会不相干呢?我是说明齐寡妇对于这批饷银,别有用心,势所必劫,虞二麻子也见到,如果派几名军弁,飞马渡河求救,未必济事,还怕到不了黄河口岸,已被人截住。但是齐寡妇也无非沿途多派党羽,随时注意运饷军弁的动静罢了,如果把求救公文,改由普通来往的客商们。代为传送。齐寡妇手下,也没法把来往的客商都截留下来的。”杨展拍着手说:“对!这是个办法,我为了虞二麻子,我替他们跑一趟去,仗着追风乌云聪,来回更快一点。”刘道贞笑说:“你去不得,骑着追风乌云聪,更去不得。江湖中人,眼睛毒得很,你这气度举动,再骑着宝马,必找出麻烦来。何况渡河求救,救兵能否如期赶来,未必有十分把握,还得双管齐下,应得另想法子。保全饷银,和虞二麻子的安危哩!”三姑娘柳眉紧蹙,吁了口气说:“真麻烦!想保全饷银都不易。虞二麻子偏和饷银在一块儿,这怎么办呢!”刘道贞说;“办法不是没有,担忧的是,王太监能不能听我们的话,办得严丝密缝,不泄漏一点机密?我们便没法预料了。”杨展听他说有办法,惊喜得跳了起来,向他拱拱手说;“道贞兄智珠在握,定有妙计。”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朱贞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