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水靠的一个,语带北音,向瘦小的人冷笑道:‘百言抄一总,你神偷戴五的名头,我不是不知道。平日井水不犯河水,各走一道,我秃尾鱼鹰,绝不能无事生非,找上你门去。现在你不在南京田府内下手,暗地跟着田家官船,到了我秃尾鱼鹰的地面,而且等我下了手,你又来赶现成,天下那有这样便宜事!这几杯酒,虽然借花献佛,不成敬意,我们总算好言好散,我言尽于此,今晚我们成友成仇,全在于你了。’神偷戴五哈哈大笑道:‘这洞庭湖是你秃尾鱼鹰的地面,今天我第一次听到。如果我在江湖上早知有你这位秃尾鱼鹰的大名,无论如何,也先得和你打个招呼。看情形你也和我一般,独木不成林。凭你一个秃尾鱼鹰,单枪匹马,想霸占偌大的洞庭湖,倒令我佩服之至,这且不去说它。我平生做事,绝不无故杀人,不论做什么案子,手上不占血腥。现在你把官船上主仆五口。
统统杀尽,连船老大一家老小,也被你做掉了,都丢在水内,这种行为,犯了江湖之忌,亏你有脸还说出是你地面的话,明人不做暗事,这船上不论有多少珠宝财物,本没放在我心上,照你这样满手血腥,我更不愿意沾染了,无奈船上那只朱漆小箱子,是我一路跟来的目标,实对你说,这件东西,是我存心孝敬我老娘的寿礼,你既然愿意彼此好来好散,满船珠宝,我全不要,我只要那个朱漆小箱子。
我话已说明,我也是那句话,今晚我们成友成仇,全听你一句话了。’”
“秃尾鱼鹰似乎震于神偷戴五的名头,一时不敢变脸,满不在乎的笑道:‘老哥既然话已说尽,多说无益,小小一只的朱漆箱子,不管里面装的什么稀罕宝物,我譬如没见,一准奉送。老哥是陆上朋友,小弟是水里买卖,难得会在一起,来来来,这是田府家藏的佳酿,我们喝完了酒,彼此哈哈一笑,各奔东西。’说罢,提着酒壶,在神偷戴五面前,满满斟了一杯,殷勤相劝。
“那时我藏身所在,和那船头斜对着,相距只两丈多远,船头上一言一动,在一轮皓月之下,看得非常清楚。只见戴五把自己面前斟满的一杯酒,拿起来,在秃尾鱼鹰面前一放,冷笑道:‘常言说得好,将酒劝人无恶意,此刻情形可不同,这杯酒,可得请老兄先喝,老兄愿意和我交朋友,或者不愿交朋友,全在这杯酒上了。’戴五这么一说,我立时明白,秃尾鱼鹰在酒内做了手脚,被戴五看出来了。
在戴五把手上酒杯一送,说出这样话时,秃尾鱼鹰忽地跳起身来,似乎就要翻脸,不料戴五手脚更快,不用站起身来,就地一个扫荡腿,扫个正着,秃尾鱼鹰正着了一下扫荡腿,嗵一声,跌下水去。船头上,酒壶酒杯一类,也跟着秃尾鱼鹰的身子,扫下水里去了。
“戴五把秃尾鱼鹰扫下去之后,转身跃入舱内,一忽儿挟着一只朱漆箱子,一跃而出,立在船头上,向秃尾鱼鹰跌下去的水面看了看,转身向着岩脚,正要作势跃上岸去当口,他身后水面上,哗啦一响,忽然涌起半截身子,右臂一抬,月光之下,一道亮晶晶的闪光,已袭到戴五背心,猛听得戴五一声厉吼,胁下朱漆箱子,掉落船头,身子往后一仰,一个倒栽葱,也翻下水里去了。”
“隔了片刻,水面上水花乱涌,起了一阵水泡,戴五没有冒上水面,秃尾鱼鹰却水淋淋的纵上了船头,自鸣得意的一阵怪笑,转身指着水面笑道:‘凭你鬼灵精。也逃不了我手心去。’那时我实在看不过去了,一时义愤,从芦苇丛中纵了出来,纵起身时,手上已扣了两粒铁莲子,身子一落,离船头已只一丈远近,手上两粒铁莲子,已向秃尾鱼鹰脑后背心发去,嘴上却喝了一声:‘万恶贼徒,且慢得意!’那时秃尾鱼鹰绝不防芦苇里还藏着人,猝不及防,打个正着,一声怪叫,也和戴五一般,身子一晃两晃,噗嗵一声,跌下水心去了,我明白这两粒铁莲子,虽不至取贼性命,受伤定也非轻,不过贼人识得水性,是他便宜之处。果然,沉了片时,从几丈开外的江心里,突然冒起半截身子来,向我鬼喊道:‘有种的报出万儿来!’那时我还年轻气盛,一耸身,跳上船头,指着江心秃尾鱼鹰喝道:‘长江摩天翮惯打不平,教你识得俺的厉害。’秃尾鱼鹰并没还嘴,一头扎入水里,逃得无影无踪,那恶贼水性真有过人之处,倒不愧鱼鹰之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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