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初,陛下南巡的路上,曾赐运河两畔的柳树为杨姓,人称杨柳。自古至今,"烽烟"就是暗喻兵事紧急者。而烟幽杨柳……如此一联想,实在令人感到不祥。
自己作什么不好,为何偏偏作起江南烟雨琼花图来?明知陛下这段日子天天都在催逼训斥督造船舶的朝廷大臣,恨不得一时三刻就离开中原,乘船前往江都去清静。可是,值此四海动荡,一国之君怎么能丢下江山万民而效仿六朝当年,偏安于江南一隅呢?
一幅烟雨琼花图,只怕又给他添了一个偏安江南的借口。
虽说心内甚是忧虑,皇后却依旧笑道:"呵呵,陛下!陛下今天的兴致这么好啊?"
杨广掷了笔,怜爱地亲手为皇后扶了扶她刚才低头作画时有些微坠的金步摇:"琼花乃江南独有之花,怎么,珺妹又思念故乡江南了么?"
萧皇后名萧珺,因自幼便被接到长安隋宫,与杨广青梅竹马,除了夫妻之情外,彼此还多了一份兄妹般的亲情,杨广有时还记起儿时的称谓,唤她"珺妹"。
萧皇后忙道:"陛下,臣妾今见御苑内白海棠盛开,想起有些象江南的玉树琼花。其实,臣妾自小便来到北方,只知北方就是臣妾的家,已经很少记得原是生在江南了。"
杨广哈哈一笑,"话虽如此,朕见你作这江南烟雨琼花图,便知你心内还是思忆江南故乡的。珺妹,今天,朕要送你一个惊喜!"
萧皇后望着杨广:"不知陛下要送臣妾什么惊喜啊?"
"珺妹请更衣,随朕前往便是。"
中宫内外眨眼便忙碌起来。
萧皇后乘车来在外朝时,四处早已旌旗猎猎,仪仗肃立,武卫宫人俨然待发,数十辆宫车也已整整齐齐地排列等候在宫掖内外。
一时,宫掖外朝内廷正门訇然洞开,高而厚重的朱红门槛也被摘下,以便车辂仪仗的驶过。
朱轮叠鼓声中,龙辇凤辂缓缓启动,隆隆出宫。垂朱拖紫的文武大臣和王公命妇紧随其后,或车或马或轿,流水一般涌过御街。
御街两行,百姓商贾早已被开道的宫监武卫肃清回避,不见闲杂人等,只见满街旌旄华盖流金溢彩一般滚滚而过。
御辇仪仗终于停驻在烟波萦徊的洛水大码头边。
桅樯如林,旌旆如林,侍卫如林。
在王公命妇、内外大臣和侍卫宫人的簇拥护卫下,杨广亲自扶着皇后下了御辇,相携而下十几级青石铺就的台阶,放眼望去,宽阔浩荡的大运河面上,停泊着不见首尾的船队,宽阔平静的大运河于正午的阳光辉映下波光粼粼。紧靠码头边的,十几艘格外高大耀眼的龙舟水殿凤船楼舸拔地而起,赫然耸立在洛水码头。
这些格外高大的龙舟凤殿,是专为陛下和后妃,王公大臣所备。而为首的最高最大的龙舟水殿,比起被杨素之子杨玄惑作乱时烧毁的那艘龙舟水殿,更加高大宏丽。船长二百尺,高三十尺——足足可以和当年伐陈之战时的五牙战船媲美了!
萧皇后虽微笑颔首地望着面前新建的龙舟凤船,心内却在暗暗叫苦:看来,陛下是一定要南巡不可了!
陛下指着龙舟水殿对萧皇后说:"皇后,这就是朕送给你的惊喜。朕知你思念江南故乡,所以,朕要陪你到江南好好巡游一番。你看,紧挨朕这艘龙舟的,就是皇后的凤船。"
陛下现在的性情有时简直像个孩子一样任性,漫说自己的话,就连满朝王公大臣们的冒死劝谏,他还不听呢。可是,萧皇后清知江山社稷的万千之重:"陛下,水殿龙舟虽说华丽宏大,可是,毕竟比不得宫里。加上,这一路之上,还要承受风雨颠宕之苦。这两年,兴许是臣妾的年纪大了?不仅不似当年那样盼望出京游玩,反倒畏惧出门走路了。何况,陛下刚刚为臣妾所建的西苑湖和景华宫,臣妾十分喜欢,实在舍不得离开。"
杨广摆摆手:"皇后不用担心。虽说路途遥远,毕竟不是车马,倒也不怎么颠簸。而且,龙舟凤船本身十分浩大,又是一路顺着新开凿的大运河一路南下,哪里是在大江大海狂风巨浪里行走?这一路之上,每行一二百里,就有咱们的离宫,随时随地都可以在离宫歇上几天,看上一看。既领略了各处的风土民情,也巡察了地方官吏,哪里就会淋着皇后、颠着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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