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棍僧(6)

2025-10-09 评论

    前年春上的一天夜晚,师父昙宗和师伯慧玚从外面匆匆回到寺来,从运粮的牛车上抱下来一个又瘦又小的沙弥。小沙弥有八九岁的模样,还是个哑吧,很怕见人,和人相遇时,两只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惶恐,仿佛受过什么惊吓似的。平时总是穿着一件又宽又大的罗汉褂,师父给他取的法号叫"觉真"。

    或许因为觉真是个哑巴,加上人又生得格外瘦小的缘故,所以,从一进寺的那天起,就被师父昙宗安置在了偏院,和秋婆婆做伴。从那时起,两年多来,觉真一直都是跟着秋婆婆在偏院里单独过活,从不参与众僧们的参禅习武和其它农活。

    秋婆婆的家就在山下的柏谷庄里,是个无依无靠的孤老太太。前年秋天上山打柴时摔坏了腿。若不是遇见采药回寺的明嵩,只怕已被野狼吃了。

    明嵩把摔伤的秋婆婆背下山,安置在存放农具的偏院里,每天为她治伤疗痛。后来,秋婆婆的伤刚好一些,就开始帮着寺僧们连连补补起来,众僧也都拿她当亲娘孝敬。这样,无依无靠的秋婆婆便成了柏谷寺唯一的一位常住居士。

    帮秋婆婆和小师弟送完菜,返回麦场时,觉范说:"师兄,咱们俩刚入寺那时,比觉真还小几岁呢,怎么一开始就和师兄们吃住在一处?他都十来岁了,既不习武,也不做农活,怎么倒像个客人啊?我看,这个小师弟的来历,只怕有些不大寻常。"

    *戒腊——出家的年数。

    *皈依师——引证或是剃度的皈依本师。

    *依止师——也就是皈依后随其学习诸法的善知识。

    半边新月下,柏谷寺山门外的马涧河畔,一位身着羽白僧衣的僧人结跏趺坐,雕像一般纹丝不动……

    蓦地,僧人仿如白鹤一般骤然跃起,于清明的月下起伏腾落,出拳飞脚犹如电光神发。

    舞烈影乱,旋风扬起,残叶乱卷、砂土飞扬。厉烈焦躁郁积于胸腹之间……

    或许,隋室国祚运不当尽,为何几番出手又失手?

    一介男儿,寄居山寺,身怀盖世武功却无缘汗马提剑;深藏家仇国恨而未能屠龙斩虎。弹指一挥十数年,始终不得快意恩仇,让他如何不焦躁?

    星辰匿迹,风云翻滚……

    整整二十多年里,他竟然不知自己不是父亲的儿子、父亲不是自己的父亲!

    得知自己真实身世,是在十年前的那一天——

    那天,距少林寺七八十里路远的父亲突然找到已经出家数年的他,二话不说,拉着他便立即上路,要他火速赶到东京洛阳去见一个人。

    门外已停着两匹备好鞍的马,看来事情十分紧急。

    路上,他几番问父亲:要去见谁?到底何事?

    父亲匆匆打马,始终不着一语。

    一路之上,他望着父亲凝重的神色,满腹疑云。当他默默随父亲纵马赶到洛阳城外,来到一座不大热闹的观音寺时,在早就等候在门外的寺主的引领下,左拐右走,最后来在一处十分偏僻幽静的后园客房。

    院门前有十数位的黑衣侍卫把守。看阵势,父亲今天领自己见的人有些不大寻常。

    透过门窗,他看到里面竟是一位贵族着扮、端庄娴淑的王公妇人。

    父亲进了门,一俟看见那位妇人,即刻双腿一屈、长跪叩拜:"小人罗宗叩见义贤公主!"

    他心内疑惑:义贤公主?

    被父亲大礼叩拜的义贤公主,从他们父子两人进屋的那一刻起,眼睛便再没有离开他了。她挥挥手令父亲起身,定定地望着他,突然,嘴唇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眼里也开始噙满泪花。

    那一刻,他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面前这位尊贵慈祥的贵妇人,和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肯定在哪里见过她!他却说不清,到底是在梦里?还是在前世?

    他迷茫地望着面前的义贤公主,突然,见义贤公主颤颤地伸出双手来,一面珠泪滚滚,一面呜咽道:"天哪!罗宗,他,他真的就是我的阊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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