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觉范叫做癞头和尚的智兴,是师叔辈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年龄比觉远他们大不了三几岁。因拜的师父辈份高,故而也算排在了师叔的辈份里。虽说出家的戒腊也有些年头了,却因平素为人处事不大沉稳又常犯戒规的原故,至今还和觉远觉范他们小一茬儿的僧徒挤在一处大屋里,没有自己的寮舍。
和觉远、觉范他们这些僧徒挤在一处的,原来还有一位花花和尚——智守师叔。智守住在大寮舍时,从没有欺负过觉范他们这些小一茬儿的僧徒。相反,对他们一向还都很关照的。去年秋天,寺里给智守师叔腾出了一间单独的寮舍,他搬出大寮舍时,觉远和觉范很是有些恋恋不舍呢。
智守师叔搬走之后,智兴越发当自己是寮舍的老大了。成日不是支这个倒茶,便是使那个端水的,也越发爱拿觉远和觉范几个小僧徒寻开心了。
今年初夏的一天,开静的打板之声响过后,觉范起床穿衣时,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裤子了。觉远帮着他把被子枕头乃至褥子都掀开抖了一遍也没有寻到。因怕受罚,觉范只得穿着短裤去练功。到了练武场,众僧见他上面穿着僧袍,下面却露着两条细瘦伶仃的两腿,又仰着脸对昙宗师叔说自己的裤子被人偷的话时,众人禁不住"哄"地大笑起来。
一向爱说笑的开心罗汉普胜师叔笑道:"小鸡鸡被偷走没有?"
众僧越发笑得前仰后合起来。
癞头和尚智兴听了,直笑得又是拍屁股又是打胯的。
当众僧做完功课回到寮舍后,觉范发觉自己的裤子竟然好端端地摆在枕头上。再去瞅那癞头和尚,只见他装模作样地结跏趺坐他自己的铺位上,又挤鼻子又弄眼地,强忍着一脸的坏笑。
觉远也曾被他捉弄过:去年冬天的一天早上,觉远听到打板叫起之声,一咕噜爬起来,一面系着僧衣扣子,一面双脚在地上去探自己的鞋,结果满地都找不到自己的僧鞋了,末了,只好翻出夏天穿的罗汉草鞋跑到了演武场上。
待回到寮舍后,一双僧鞋周周正正地摆在自己枕头边上!
连着被捉弄了几次后,他们小一茬儿的师兄弟们,每天入睡前,都会设法先把自己的衣啊鞋啊还有板带什么的,事先压在枕头或是褥子下面,让癞头和尚没法再捉弄人。
觉远和觉范心里虽讨厌他,却因他是叔字辈儿的,也奈何不得他。癞头和尚因自小生疮,头上落了好几块的大疤,他们私下便送了他一个"癞头和尚"的外号。他知道了,也不生气,摸着自己的疤瘌光头哈哈大笑。
只去年冬天,癞头和尚再次捉弄人时,被黑面金刚普惠师叔不动声色地教训了一遭:那是去年三九时节,山上奇冷逼人、滴水成冰。众僧听到五更的打板之声后,各自哆哆嗦嗦地钻出热乎乎的被窝,急急忙忙穿衣系袍——稍稍磨蹭,早堂功课就会耽搁了。去的晚了,看着人家齐整整、黑压压地站了一片在那里,即使教头不责罚,也自觉没趣。
出了山门到校武场的路,若走正道的话,得要先下长长的一段台阶,再上一段长长的斜坡。而紧挨着寺门西面的廊下,有个青石的斜坡,是通往后面校武场的一条近道。一些年轻的僧徒图近道,老爱抄这条近道直接跑到校武场。
那天早晨,觉范和觉远各拎着一根齐眉棍一前一后地跑到青石斜坡前,想抄近道赶到校武场去。觉远跟在觉范后面几步远的地方,当快要走到青石斜坡时,觉范无意瞥见癞头和尚智兴杵着齐眉棍,倚在不远处的白果树后,探头探脑、一脸坏笑地站在那里。
觉远刚刚意识到哪里不对头时,觉范已经跑上了青石斜坡,只见他两脚刚一踏上石坡的同时,脚下一滑,连人带棍"哗"地摔了个四仰八叉,接着又出出溜溜地滑出老远。
癞头智兴站在那里,直笑得前仰后合。
觉远赶忙跑过去,一面搀觉范起来,一面问摔着哪里了?亏得觉范穿着秀秀姑给他做的一身新棉衣棉裤,喧喧厚厚的垫着,倒也没有磕破肉皮。觉范站起来,一面揉着摔疼的屁股,活动着扭疼的脚,一面瞪着癞头智兴咒道:"不得超生的死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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