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叹一口气,幽幽地道:是和你一起的那个丫头,我闻到味了。没错,他伸手在石上反复抚摩,道,就是这里,她的味最浓。真好闻的味道啊。小靳想了一下,脸上冷汗跟流水似的下来了。自己躺着没一丝动静,这人就知道是谁,竟然是凭着味道来的!难道这老妖怪真的吃人吃成精了?
那人接着自言自语道:她是须鸿的弟子,真好,真好。一个真好他念经似的一直念叨不停。小靳慢慢走到牢门前,想看他究竟在干什么。忽然眼前一花,那人也贴到牢门上,黑暗中一双眼睛幽幽发着绿光,道:你也是须鸿的弟子,对不对?他掌一举,一根木头刹那间便结上了一层霜。
老子不是!老子如果是,天打雷劈!小靳往后猛退,双手乱抓头发,扯着嗓子喊,我发誓!要真是须鸿的弟子,我会被这群水耗子抓鸡一样抓来关起来?你、你自己也掂量掂量,须鸿能有这样窝囊的徒弟?我这话要有一个字不实在,我我、老子断子绝孙!我想也不是。她她是那样高傲的人,怎会有你这样的弟子。那人说不清是释然还是失望地退回去,霜气也随之消失。小靳一屁股坐在水里,半天才缓过劲来。
可是真好。她是须鸿的弟子。他说了这句话,便怔怔地伸展四肢躺在岩石上,一动不动了。
过了半个多时辰,那人仍旧一动不动。小靳惊吓过度,脑子里越来越混乱,眼皮也重逾千斤。他想:妈的,果然月夜出妖魔。这老家伙跑到我这里来撒泼发疯,完了就往那里一躺挺尸。老子站在旁边,难道还要替他端屎倒尿侍候不成?反正这笼子跑不出去,他也跑不进来,管他娘的。想开了,轻手轻脚到洞子最深处睡下,不多久便鼾声大作起来。
睡梦中,隐隐听到哀号痛哭之声。小靳勉强翻个身,眯着眼看去,外头灰蒙蒙地起了老大的雾,连牢门都见不到了。他再侧耳凝神听,依稀是那老妖怪的声音。只听他断断续续哭道:师父我冷啊我好冷啊我没有脸了。我死不去,也活不过来我真的冷啊,师父。我心里有一块万年不化的冰,永生永世见不得阳光无论我怎样地坐禅,怎样地念经,都没有用我看不到彼岸,我、我悟不透师父,我、我我把你吐出来好不好?我把你吐出来呜我吐不出来了啊,啊
小靳伸手捂住耳朵,迷迷糊糊地想:这个老妖怪,吃鱼卡住脖子了么?卡死了倒好,省得现世丢人。他人小睡意大,任凭外面哭声怎样凄厉,不消一刻彻底睡死过去。
怎么,真被王八吃了?小靳有气无力地靠在牢门上,眼巴巴地等着送饭的人来。但是眼瞧着早过了晌午,连一个鬼影都没出现。早上起来的时候那老妖怪不知道跑哪里吐鱼刺去了。此时天空万里无云,太阳热腾腾地晒着,连鸟也见不到。小靳甚至有几次想,有那个老妖怪陪着说不定会热闹些。
再过一阵,小靳肚中雷鸣不止,忍不住想:要是水耗子们真的都全死光光了,那我可怎么办?变成小乌龟逃走?正在胡思乱想,忽然背上寒毛一竖,隐隐听到洞顶好像有动静。
哗啦一下,有样东西跌落入水,溅起的水花落在小靳脸上。他伸手一摸,红红的,是血。哇哇哇!他往后猛退。洞外又是一响,老妖怪跳了下来,满脸血污。他见小靳扶着石壁摇摇欲坠的样子,便道:怎么了?这人划了条船过来,几里外就大声吆喝,搅老子练功。
小靳觉得喉头发干,生怕他不高兴就把自己宰了,一个字也不敢乱说。他呆着不动,那人也不走,耐心地坐着。小靳心中叫苦不迭,若这老妖怪赖着不走,自己就算不被杀死,也要被饿死。那群水耗子根本无法送饭进来。
到了晚上,小靳实在饿得难受,在水里乱摸,可洞里的水浅,只勉强摸了几条小鱼,和血生吞了。眼瞧着月亮又出来了,他心里想:这老妖怪看来是逮着什么杀什么,胡小娘皮今晚可别发傻跑来。
几个时辰过去了,仍然没有动静。月亮躲入云后,天地一片漆黑。小靳站得腰酸腿痛,打个哈欠,正要回去睡,突然远远的湖面上出现了一点光亮。那光亮晃晃悠悠,时隐时现,像是一盏油灯的光。小靳知道阿清是绝对不会这么招摇来的,也不敢乱喊,紧张地看着那光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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