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靳心头乱跳,心道:这回死了!老耗子回来看到惨状发了疯,要拿老子开刀祭坛了。老妖怪呢?妈的这会儿他又死到哪里去了?正惶然间,忽听有人擂起了鼓,敲起铜锣,咚咚咣咣地好不热闹,接着更有人竖起了幡旗。有一道士昂然而出,高举一柄桃木剑,穿了几张天师符,口中念念有词,东劈西砍。小靳虽然正痛得眼冒金花,却也忍不住好笑,心道:他妈的,开水陆道场吗?看来他们真认为老妖怪是妖怪了呸!妈的,难道他不是妖怪吗?
那道士跳了一阵,口中喷火,烧了符纸周围哄然喝彩叫道:呔!呔呔!隔得远了,那道士说什么听不清楚,只见他长袖飞舞,弯腰翻了几下,跟着一剑擎天,很有些气势,遗憾的只是此刻湖风大作,吹歪了道冠,让这驱鬼伏魔的场面不够完美。于是贺老六喝道:去几艘船,看看那小王八蛋死了没有!十几人齐声应了,驾舟向水牢驶来。
眼见几艘梭舟越划越近,连船上人狰狞的面孔都瞧得清楚了,小靳的心几乎从脖子里蹦出来。蓦地众人惊呼声起,他眼前黑影一晃,却是一块巨石从头顶山崖飞下,砰地一声巨响,正中领头的梭舟。梭舟被拦腰劈成两段,激起冲天的浪。梭舟上五人只有两人侥幸跳入水中逃生,其中一人游出不到一丈距离,被掉下的木板砸中脑门,鲜血喷溅,大声惨叫,沉入湖里。
呜哇!有人在崖顶发出凄厉的长啸,当真荡气回肠,声震数里,闻之让人毛发皆竖。小靳虽然知道是老黄,仍然禁不住背心一寒,想:妈的,这湖看样子要变成血湖了。
剩下的梭舟拼命往回逃,然而为时已晚,老黄双臂展开,如纸鸢一般飘下,掠上一条梭舟。舟上的汉子个个抽刀拼命砍来,他只是侧身一闪,跟着手一勾,勾上一人喉骨,咯吱一声拧断脖子。他双手左右开弓,旁人只见两只破袖在刀光之间上下翻飞,咯吱、咯吱数声,舟上数人几乎同时委顿。老黄跃到空中,径向另一艘梭舟飞去。
四周百数人惊惶而愤怒的吼叫声中,老黄掠过一艘艘梭舟,所过之处,人人不出一招便喉骨破裂,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这几艘舟已无一个活口。
贺老六吼道:放箭!快他妈放箭!呼呼声响,又是一片箭雨飞来,老黄拾起两具尸体,舞得滴水不漏。射了两轮,尸体被插得刺猬也似,他却毫发无损。船头那道士烧光了符纸,屠尽了鸡鸭,还活丢了只猪入湖,此刻百宝出尽,却好像没有屁用,自己先缩到一边去了。贺老六饶是身经百战,声音也禁不住颤抖起来:火箭!换火箭!烧死这个妖怪!
不少人吓到手软,连弓都拉不开,只稀稀拉拉十几只箭射出,多数中途就掉进水里,只有两支箭勉强射到舟上。贺老六夺过一张弓,拉得浑圆,嗖的一箭射去,老黄见来势极猛,第一次侧身一让。贺老六再一箭射去,老黄用尸体一挡,那箭竟透体而过,老黄牙关一咬,将这支箭叼住。
老黄弯腰抓住旁边一艘梭舟,一声怒吼,将梭舟举过头顶,旋了一圈,舟上的尸体纷坠入水。众人正在惊疑,老黄手一送,那梭舟直飞出去,落在十丈开外。老黄用力一蹬,啪地一响,梭舟被他生生踩断,他借势飞腾而起,落在刚才扔出去的梭舟上,离贺老六的船只有二十来丈远了。
贺老六点起火箭,一支接一支向老黄射去,这次老黄却再不避让,劈手接下头两支箭,以箭作刀,挑、抹、带、挡,将来箭一一打落。贺老大心中越来越急,出手更快,羽箭几乎首尾相连地射出。然而老黄一边飞掠,随手甩出一箭,竟夹着无匹的劲道向贺老六飞去。后者全身剧震,往后两步,哇地吐出口鲜血,一跤摔倒。他挣扎一下,叫道:陆陆老大,老大!
但他回头一看,原先坐在身后船舱中的陆平原不知何时已不见踪影,只有两个服侍陆平原的小厮倒在舱门口,脑袋歪斜,显然被人用重手法拧断了咽喉。十多年来稳重义气的帮主,为了怕兄弟们知道自己逃走,竟然毫不犹豫痛下杀手,贺老六平生第一次感受到死的恐惧,全身都僵了。
船上的水匪们死寂了一阵,突然齐声号叫,炸窝一般四下乱窜。贺老六怒吼狂叫,然而撑了两下,竟无法站起身来。众人纷纷跳湖逃生,周围的船也匆忙斩断缆绳,扬起主帆,向芦苇荡中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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