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宁道:是。大师说佛用一切法,以度一切心。苦无一切心,何须一切法?道曾神色不变,道: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偈子不过也难为他了。你与你爹残害那么多性命,就想引我出来。如今我已是废人一个,不想再有人为我而死了,你带我去吧。说着闭目而立。
小靳跳出来拦在道曾身前,叫道:谁他妈的敢!老子玩老命跟他拼了!道曾喝道:不要乱说!我是心甘情愿的。为我一人而牺牲他人,比要我性命更甚,你快走开!
萧宁恭恭敬敬地对着道曾躬身行了一礼,道:在下为之前所做这事羞愧无地,已命家人变卖东平城所有家产,修建斋舍庙宇,救助因战乱而无家可归之人,算是略做补偿。家父也因此身受重创,在下近日就会带他回江南,永不再涉足与白马寺有关的任何恩怨,大师多保重。又转头对阿清道,姑娘今后姑娘若有任何差遣,在下义不容辞。告辞!向三人再拱拱手,径直去了。
阿清看着他的身影转过一处山石,消失不见,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怅然若失的感觉。耳边听小靳道:这个萧小毛龟,倒跟他老子大不相同。道曾道:你知道什么。他的修为之高,远超过他的父亲了。只可惜也是执著之人,勘不破红尘劫数,就看他的造化如何了
当天下午,阿清等三人到了湖边一处渔村,寻了处客栈落脚。道曾精神愈加萎靡,早早睡了。小靳却不知为何觉得心绪不宁,一直睡不着,起身在院子里四处走走。眼见月色蒙眬,周围一圈光晕,心道:看这个天气,明日怕是要起大风。唉,能把和尚弄到哪里去呢?他的身份这么特殊,我一个人怎么可能护得住他?他自从寺里出来后,历经磨难,所想所感已不再懵懂单纯,只觉人生在世,实在太多无奈与不由自主。见旁边有个小石桌,便坐下发呆,渐渐地睡意上来,可是仍不想回屋里面对道曾,闭了眼略打个盹。
迷糊间隐约听见有个人走了过来,小靳也懒得理睬。那人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终于停在身前,低声道:你累了,去睡吧。小靳睁开眼,茫然地看着他,突然道:阿清,你知不知道,我很累?阿清在她面前蹲下,道:我知道呀,所以叫你快去睡一下。
小靳摇头道:我不能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怎么做我怎么能保护他呢?世道这么乱七八糟,终究还是逃脱不了的。阿清一双手摸了上来,捧起他的脸,说道:小靳,你可以做到很多事的。你瞧,我不也一个人这么过来了吗?
小靳看着阿清,只觉她的眼睛不再亮得逼人,忍不住将脑袋伸过去,抵住她的额头。阿清闭上眼,任他就这么靠着自己。两人一时都没有话说,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了对方,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的纷乱心思,似乎也透过那接触的暖暖的一点,慢慢渗出体外,消失不见了。
过了良久,阿清轻轻抬起头,道:小靳,我要走了。小靳揉揉眼睛,打个哈欠,点头道:我早料到了。你这个人死心眼,一定会回到你族人那里去的。你走吧,你要走的路,可跟我大不相同呀。
阿清道:你呢?你和道曾回江南去吧。我师父就这么一个孩子,我我希望你能带他走,带他远离这里,平平安安过最后一段日子。他想瞒着我,可是我知道他的内伤已经非常严重了。
小靳点点头,看看阿清,又摇摇头。阿清见他眼神扑朔,问道:你想说什么?你说啊,难道还有不能讲的事么?小靳在她注视下迟疑了半天,终于狠狠抹把僵硬的脸,道:妈的,我、我是想问,还还能见面么?
阿清嘴角微翘,露出一丝心满意足的微笑。她牵起小靳的手,那碧色的眸子幽幽发亮,柔声道:你记不记得你以前曾经说过,如果没死的话,一定来找我。我现在把这话还给你,你好好地活着,好不好?你答应我!
已经是秋天了,却并没有如何的秋高气爽。一连半个月,天地间不是雨沥沥,就是雾蒙蒙,没有一天见得到日头。地比翻过的田还烂,到处是泥塘、水洼,简直叫人不知从何下脚。
小靳牵着驮道曾的骡子,艰难地行走在淮水边上。小靳每走一步,都像是要把自己用力从土里拉出来一般费力,兼之浑身被雨水泥浆浸透,刺骨冰寒,若非体内的内息够强,真不知能否坚持下去。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碎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