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道曾已昏迷了两天,期间只断断续续醒来几次。这鬼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小靳把能吃的都给了道曾,可今天早上也终于吃完了。妈的!他恼火地想:这欺穷的老天爷,就是不肯放过我吗?
接近傍晚时分,雨总算停了一歇。小靳拉着骡子爬上一座小丘。这小丘其实是淮水旁一处陡峭的悬崖,全是裸露的岩石,虽然被雨浸湿了更冷,但总好过泥塘。小靳便系了骡子,找了一块被风吹过稍微干燥一点的地方,让道曾躺下。
他跑到崖顶四处看看,淮水上茫茫一片,天连着河,阴云压着白水。四周一片死寂,看不出任何活物的影子。***,小靳禁不住搔着脑袋骂道,全他妈冲到海里去了吗?
他走回来,想到前面看看有没有村落,忽地一惊,只见道曾不知何时坐了起来,正合十默念着什么。小靳惊喜地道:喂,和尚,原来你还没死透啊!道曾睁开眼,咧嘴一笑:是呀,真是辛苦你了。
小靳道:什么辛苦不辛苦!没死就好,我们已经过了淮水,再往南就是安寿县了,呵呵,走得很快吧?道曾道:真快。安寿我们五年前曾来过呢。你还记得吧,小靳?
小靳在崖边扯了些草,拿来喂骡子,一面道:怎么不记得?说起来就是气,那次多好的机会,我们提着脑袋给人家治好了瘟疫,别人把你当菩萨一样供着,那么大的庙宇请我们留下当住持,嘿,你倒好,不仅不答应,连人家送盘缠都不要。真是想起来我就牙根痒!
道曾笑道:你跟我闹了一个多月才罢休呢。小小年纪,哪有那么多算计?小靳道:是啊,我就是小人一个,怎么样!道曾咳着笑了一阵,又道:我们离开东平多久了?
小靳道:快一个月了吧?不晓得阿清那个木头脑袋,现在到了襄城没有。道曾掐指算了算,满有把握地道:应该早到了。她武功很高,你不用担心。
小靳道:我才不担心呢。你担心担心你自己吧!瞧你脸还是白得发青你在这里等着啊,我去拾些柴火烧火,给你暖暖身子。刚走两步,忽听道曾叫道:小靳!声音中隐隐有些焦急。小靳一愣,头也不回地道:怎么?只听道曾在身后嘿嘿笑道:其实我跟你都是孤儿吧。我想是吧咳咳我想
小靳回头见他又咳出些血来,忙上前替他抹去,道:别说。孤儿又怎么了,谁也别想欺负得了老子。老子不去招惹他们,已经很客气了。其实你做和尚这么久了,他妈的这身臭皮囊还没看开?谁生下来的不都一样?
道曾突然咬牙道:我不是和尚,我不是!他猛地一把将小靳推倒在地,自己往后面的石头上靠去,只觉心中火烫得快要熔化了,而身体却越来越冷,冷得快要跟背上的岩石一样。
我我不是和尚!我只是生在和尚庙里,难咳咳难道就要注定做和尚吗?我我六根不净,我我心中更是无有一时静过,又怎么会是和尚呢!咳咳咳咳咳我恨!我恨!我恨谁呢?我我不恨爹,他是谁?他跟我有关吗?没有,没有!我不知道他!我我恨娘,为什么要抛弃我!我更恨我师父,为什么为什么要教我这些这些乱七八糟的道理,这些这些叫我做人难,做鬼更难的道理!我我十岁那年知道事实时,为什么不干脆就死了!我恨我恨啊!他胸中几乎憋出血来,想要猛力挥打什么,然而手足间已找不到一丝力气,甚至连腰也软了,靠着岩石慢慢向下滑落。
小靳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任他骂完,方疲惫地道:别说了。别说了你要真的恨,也不会活到今天了。道曾喘息了半天,艰难地叹了口气,点点头闭了眼不再说话。又过了好一会儿,小靳以为他已经睡着,正要转身去寻些柴来,忽听道曾道:小靳,多拾一些吧。难为你了。
小靳不耐烦地道:你今天怎么这么多废话?有闲工夫说,不如多养点神,好好调理调突然浑身一震,全身顿时冰凉,一时连气也透不过来了。
只听道曾静静地道:你还记得收化你父母兄弟,还有林哀师叔么?把我也化了吧。带我带我到昆仑山去吧,小靳,我我想我想和娘亲
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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