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语未毕,桑-翁已大步走近前来,呵呵笑道:“贫道云游各处,今晚偶然在此托足,想不到二公子带着随从远临荒寺,真是幸会。”
沐天澜已听自己师父说起过桑-翁名号,慌不及躬身下拜,口里说道:“老前辈休得这样称呼,晚生听家师说过前辈大名,想不到在此不期而遇。晚生随行人众,又因赶路心急,错过了借宿之处,不得已寻到此地,不料惊动了老前辈仙驾,尚望恕罪。”
桑-翁笑道:“我们没有会过面,你又只听令师说过一次,何以此刻一见面,便认出是老朽呢?”这一问使得沐天澜有点发窘,女罗刹暗地通知的话能不能说出来,一时真还委决不下。
其实老道故意的多此-问,他一出屋炯若雷电的眼神,早已注在女罗刹身上,女罗刹的举动,逃不过他的眼光。他这一问,不等沐天澜回答,便问道:“老朽和这位姑娘,似乎有一面之缘。”说了这句,忽地面露凄惶之色,拂胸的灰白长须,也起了颤动的波纹,猛地两眼一阖,把头一仰,微微的一声叹息,低头时眼角已噙着两粒泪珠。
桑-翁这一动作,虽然眨眼的工夫,沐天澜看在眼里,暗暗奇怪,尤其是女罗刹起先被老道眼神一照,立觉心里起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应。想起从前在秘魔崖初见这个老道时,似乎也曾有过这种感觉,不过当时双方敌对,并未加注意,现在重逢,重又起了这种感觉,既不是怕,又不是恨,自己也莫名其妙。她只管低头思索,对于桑-翁这句话没有入耳,对于桑-翁含泪叹息的一点动作,也忽略过去了。
桑-翁并不理会女罗刹,向沐天澜笑道:“不瞒你说,老朽也是刚刚到此,只比你们先进一步。这所楼房外表看看尚可,但是楼上楼下真真是家徒四壁,连一个坐处都没有,你们人马一大堆,怎样安插呢?我看这样罢,把马鞍拿下来当坐具罢。”
沐天澜立时命令家将们把马鞍摘下三具送上楼去,楼下由家将们自己想法。马匹都拴在平台石栏杆上,另派几名家将分向四近搜索点草料喂马,一面捡几块砖石搭起行灶,支起自己带来轻便军锅,汲点溪水,捡点干柴,便可烧水喝。
桑-翁领着沐天澜女罗刹进屋上楼。一看这三间楼房,真正可怜,隔断板壁通通拆尽,成了一统之局。楼板也只剩搁置楼梯所在的一块地方,不到一丈见方的面积。几扇楼窗东倒西歪,空气倒非常流通,因为楼板只剩下了这一点点,楼上楼下呼应灵通,楼下家将们的动作可以一览无遗。三副马鞍便从破楼板缝里递了上来,片时,随鞍带来的水壶、茶杯、干粮也都上来了。
桑-翁笑道:“想不到老夫今晚叨你们的光,本来已拚出立一夜、饿一夜、渴一夜了,现在可是有吃、有喝、有坐,来来来,我们坐下来,作一次长夜之谈。”桑-翁老气横秋,便在上首面窗而坐,沐天澜、女罗刹背着窗并肩坐在下首,中间放着茶具干粮,可以随意吃喝。
女罗刹上楼以后紧靠着沐天澜,始终默不出声。桑-翁也奇怪,眼神虽然时时注意她,却不和她说话。沐天澜越看越奇怪,却想不出什么道理。也许为了从前九子鬼母的关系,桑-翁看不起她,这一想,连自己也有点不安起来,万一自己师父也深恶痛恨她将来怎么办呢?
三人随意吃喝了一阵解了饥渴,沐天澜无意之中问了一句:“老前辈刚才说是云游到此,也是偶然息足,不知老前辈从哪儿驾临,到此有何贵干?”桑-翁微微一笑,朝他们看了一眼,伸手一拂长须,一字一吐的说道:“你问我哪儿来,到哪儿去,为了什么?这话太长,不瞒你说,老夫自从和你尊师破了秘魔崖以后,便添了一件心事,这桩心事是老夫一生未了之愿。这几年老夫云游四方,便为了这件心愿,现在好了,不久便可了此心愿。老夫只要这件心愿一了,便可老死深山,不履尘世了。”
沐天澜听他说得恍惚迷离,正想张嘴,不料默不出声的女罗刹,突然颤着声音问道:“老前辈,您说的那件心愿,晚辈们可以洗耳恭听吗?”
桑-翁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道:“可以。”说了这一句,却又沉默了半晌,似乎思索一桩事,突然问道:“姑娘,你现在大约明白你是汉人,但是人家称你为女罗刹,这个名号什么意思,姑娘,你自己明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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