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不免仰头观看,猛听得最高层柏树巅上,银铃般一阵娇笑,似乎向下面娇喊一声:“两位才来。”娇音未绝,从叶帽子飞起一条俏影;两臂分张,头下脚上,燕子一般从十几丈以上的高空飞泻而下。
飞下的地方,正是贴地横行的枝梢上,离枝梢还有七八尺光景,看她并不翻胸拳腿,只身形微微一缩,看不出用什么身法,业已变为头上脚下,身形一落,仅在叶帽子上轻轻一沾,刷的又腾身而起,人已飘飘的立在沐天澜面前了。
定睛瞧时,只见她穿着一身苗妇装束,自己的辟邪剑斜在身后,绣花的包头布帕,绣边的蓝布衣裤;下面天足六寸,净袜布鞋,一身普通的苗装穿在她身上,便觉得异常的烫贴,异常的甜俏。头帕下面,一副容采照人的略长鹅蛋脸,蛾眉淡扫,脂粉不施,五官位置活似龙家璇姑。不过她凤眼含威,斜眉带煞,樱唇菱角,瑶鼻通梁,便觉得宜嗔宜喜之中隐含肃杀之气,和龙璇姑春风俏面,犹带稚气,便不同了。
这时苗装女子觉得沐天澜一对俊目,一瞬不瞬的打量她,不禁眼波流转,嘴角微翘不由的对他嫣然一笑,露出编贝似的一口细牙。这一笑不要紧,沐天澜顿时心头怦怦乱跳,而且吃了一惊。
原来他知道她定是罗刹夫人(58)了,不免仔细打量,起初觉得丰韵虽好,微嫌英气逼人,怎及我罗幽兰艳丽如花。不料对面的罗刹夫人(58)朝他嫣然一笑,这一笑,好象她面上平添出无穷媚态,而且其媚入骨,难以形容。平时罗幽兰未尝不笑,笑亦未尝不媚,此刻和罗刹夫人(58)笑容一比,便觉幽兰笑时姣而非媚,罗刹夫人(58)才够得上古人说的“一笑百媚生,六宫无颜色”了。
他这样心里暗暗翻腾,无非在俄顷之间,可是罗刹夫人(58)秋波如电,早把初出茅芦的美男子,从头到脚,从外到内,鉴赏得一览无遗。她心里似乎起了微波,面上不断的露出笑容,耳朵上垂了一对龙抢珠的环上,随着身子宕样,也仿佛充满了笑意。
沐天澜领略她笑的姿态似乎种种不同,从笑里表现的媚态也刻刻变样,真有“横看成岭侧成峰”之妙,未免暗暗惊奇!才知女人的笑,竟有这样大的变化和奥妙。也许一个丑女子,只要笑得神秘,笑得到家,也许可以变丑为俊。虽然世上有不少女子,笑起来比哭还难看,那只有怨天公不做美,无法改造了。这当口,两人和罗刹夫人(58)对了面。
沐天澜看她朝自己笑得这样神秘,联带想起了昨夜留下风流放诞的文字,和“美男子”“玉狮子”的雅号,以及刚才听到的回肠荡气的歌声,未免神态有异。猛地警觉身边罗幽兰默不出声,耽耽监视,慌不及收摄心神,先开口道:“昨夜尊驾光临,有失迎迓。此刻同内子罗幽兰遵约前来,未知有何赐教?”
罗刹夫人(58)含笑点头,伸手把背上辟邪剑褪下,双手送了过来,笑着说:“尊剑尚非凡品,却也不是神品,昨夜顺手牵羊不告而取,无非借剑引人罢了。倒是我留下的玉狮子,是个人世罕见之物。但是两位不要多疑,这不是鼓儿词上,才子佳人们互换表记的行为,两位如故定从这面上着想,那是大错特错,而且是笑话了。”说罢,笑得风摆荷叶一般,一面笑一面把剑递了过来说:“现在原物奉璧。”
沐天澜接过了辟邪剑,没做理会处。身旁罗幽兰两只眼盯住了罗刹夫人(58),看她笑得这样风骚,心里有气,向沐天澜瞪了一眼,发话道:“人家东西,还不掏出来还人家?”沐天澜慌不及把剑系在身上,伸手向怀里去掏玉狮子,还没有掏出来,罗刹夫人(58)突然笑容尽敛,面色一沉,倏地往后一退,凤目似电向两人一扫,盯在沐天澜面上,朗声说:“玉狮子是你们家里的东西,理应物归原主,二公子难道不认识自己宝物么?”
此话一出,罗幽兰初进沐府,当然不知沐家的东西,可是沐天澜也莫名其妙,暗想这玉狮子自己没有见过,就算是自己家中宝物,何以会落在她手上呢?罗刹夫人(58)又开口了:“看情形二公子没见过此物,话不说不明。前几天阿迷黑牡丹拿着这件东西孝敬我,问她何处得来?她说夜进沐府割取人头时,从你尊大人项上取下来的。她既然一番诚意送来,我只好勉强笑纳。其实我不象九子鬼母,喜欢收集珍宝。事情凑巧,昨夜进了你们洞房,恰好此物佩在身边,顺手留下镇纸借此物归原主,也免得我身上沾着不愿意沾的血腥气味。经我这样说明,你就不必往外掏那劳什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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