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妙兴原本也是英雄本色,佛学和武学造诣都是颇高的,对世事很有自己的观察、判断和领悟力。通过观察,他看出这位俗家师叔不仅是一位品行高洁、学识渊博的人,按佛家的说法,也是一位素有善缘善根的“善知士”。故而,在交往中感到格外亲近和投机。
中午的席间,两人又谈起有关武学方面的问题。因谈得投机,斋后,两人干脆来到院子的砖坪上磋商比试起来。直到日头偏西,雪如等人才告辞离寺。
雪如这里和两位随从已经打马跑出了好远,返回头时,见妙兴他们一群僧众仍旧还伫立在山口,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们几人的背影。影暮色里,渐厉的山风将他们宽大的僧衣吹得猎猎飘起。
雪如一边对他们挥了挥手,令他们返回寺院,一边在心里感叹:都道是出家人对人冷淡漠然,其实他们倒比好多俗世上的人更懂得珍重感情哪!只是因为有些出家人在俗人面前,既有着一种清高和超脱的自得,潜意识里却又残留着世俗的自卑,故而表面看上去,有时会着意露出某种冷漠清高或者故作高深。
其实,真正得悟和超脱凡尘的高僧,面对芸芸众生和大千世界,神情应是微笑平和的、悲悯宽容的。
第二天,翰昌听说事情安排的这般妥当,嘴里念着:“善哉!善哉!怪不得吴大帅和樊将军都争着要你做他们的高参,果然一介高才啊!”
雪如笑道:“啧啧!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让人倒牙起来了?别人不知,你还不晓?只不过我这个人生得比常人笨了一些,所以遇事脑子不得不多转转圈儿。生出的法子许就能用一点儿。哪里就称得上高才了?”
翰昌笑起来:“善哉!善哉!你的脑子若是笨,那满天下就没有一个能人了。”
雪如笑笑:“来山城几年,连你也入山随俗了,满口的‘善哉、善哉’。不过,这点我倒要充充内行了──你若是和和尚、沙弥们打交道,最好多念几声‘阿弥陀佛’,人家才感到亲切。”
翰昌道:“咳!宗教上的名堂真是复杂,把人给弄得五迷三道的。我说雪如,你们家乡的宗教怎么这么兴盛?我一来山城就发现了这点。其它地方,百八十里顶多有座小寺小庙也就得了。可这里呢,又是少林寺、又是中岳庙的,不仅寺庙众多,建筑也格外雄伟浩大。从名气和阵势上说,少林寺和中岳庙这两座寺庙,在咱们中原乃至全国,都算得上是一流的气派。若从众多上论,除了这两处较大的寺庙之外,那些已经毁坏的、只剩下遗址的暂且不论,光说眼下,佛、道两教的寺、观、塔、宫、庵、堂、阙、洞等等,听说大小不下百十处之多。这可真是个奇怪的地域文化现象!雪如,你认为,山城这种特殊的人文现象,是不是有它的地理原因?”
雪如说:“问得好!据我所知,若是论寺庙建筑的形式来说,也许山城比起南方有些著名的寺庙稍逊一些。可是,若从方圆仅有百十里这么大小的山野小城,竟然会有上百处之多的寺庙来说,山城可是当属魁元的!这种文化现象,正有着它特殊的地理原因。山城地处中原腹地,中原又乃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发祥地,而儒、道、释文化又是中国文化的核心部分。这中岳嵩山呢,居于中国五岳之中,人说,‘天下名山僧占多’,这中岳嵩山当然是出家之人一方理想的修行之地了。这些出家人所追求的大都是一种‘静’气。修建寺院庙观当然都会寻觅高山幽谷、人迹罕至的地方,以求远离俗世、不被打扰。这奇幽秀美、绿荫蔽遮的中岳嵩山,自然就成了教徒们追寻的风水宝地了。
“第二个原因,我个人的认为是,宗教大多提倡四大皆空和宁静无为、甘于现状的隐忍精神。它既是一种精神需求,又是一种社会需求。只要人们不能主宰明天,不能主宰和把握自我的命运,面对巨大的精神和生存重荷时,很多人会以遁入宗教来做为人生的避风港。在这里,宗教对人心、对社会,无疑地是能起到其它任何东西所起不到的安抚和安定的作用。
“对于咱们这方的百姓来说,本身的土地资源稀少而薄脊,加上自古就是兵匪猖獗,更兼官府盘剥,天灾人祸,所有负荷最终几乎全部都压在百姓身上了。人类面对苦难时,做为个体的人,这种忍受到了一种生命无法容忍的极致时,除了反抗,人就必得去思考另一种解脱的方式——宗教,自然就成了抚慰人类苦难,寄托人们精神和心灵的一方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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