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齐出衙门朝西面的嵩阳酒楼走去,大老远就见嵩阳酒楼前面有四五个卫兵守在那儿。一见孟知县和杜会长来到,早跑到里面通报去了。接着就见几位乡绅模样的人急急忙忙地从酒楼走出来,站在门外的台阶下,笑容可掬地拱手相迎。
原来,翰昌一早就交待属下,令他们预订下了这桌酒席,并分头邀请了县署几位重要官员、城内外的驻军首领,还有这次和雪如一同回山城办教育的儿时好友申玉纯及几位山城名流来坐陪。
走近酒楼时,雪如从人群中一眼瞅见了胡狼哥。
这个胡狼哥,原是绿林出身。在山上时就练得了一手儿使双枪的本领,江湖上人称“双枪狼”。多年未见,狼哥的模样也没大变,依旧的一脸络缌胡子,胡子下面是一副颇为可观的宽下巴。上身穿了件黑色洋绸绉绸的马褂,下面是一条酱色竹布的扎腿裤,脚登一双青缎子抓地虎靴。衣襟下面,隐隐地露着双枪枪把上的红绸缨子。
狼哥一见雪如,喜得几步窜过来,硕大的拳头夯了夯雪如那厚敦敦的胸脯子,一把搂住膀子就嚷嚷起来:“啊呀,我的大兄弟!早几天就听大哥说你要回来,怎么才到家?路上不太平罢?”
未待雪如答话,又拍拍雪如的两个膀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嘴里啧啧地赞道:“兄弟!听说你可是咱知县大人的心腹啊!这次回来,坐的是咱山城县县署衙门里的第二把金交椅呢!还教育会长、宣传处长什么的,一大把的官帽翅儿哩!这叫啥?大哥过去常说的啥,‘寒窗十年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闻!’兄弟,这可是衣锦荣归啊!从今往后,在老少爷爷儿们面前,也该扬眉吐气啦!”
狼哥是一介武人,言谈举止中透着武人那种不拘苟小节的豪爽和豁达劲儿。
雪如道:“狼哥,芝麻小官儿,岂敢说‘衣锦荣归’四字?不过是借着有机会为老少爷儿们做点事情罢了。狼哥,还是先说说你吧!这次我回来,听说正好是你驻守山城,我可真是喜出望外啊!今后我们能不能在山城安安生生地办点事儿,还有老百姓的安居乐业,可是全指望你了。你给我透个底儿:在山城,你手下这会儿有多少弟兄?手里有几杆枪?有火炮没有?”
狼哥一点也不隐讳地说:“城里头有一个营的弟兄,这个营直接归我管。城外中岳庙薛祖悟师弟那儿,现也扎着一个营,那个营主要是樊大哥的后备兵力。不过,城里若有什么紧事,也得听我调配。只是,他们半个月前被大哥调走打仗去了。武器么,眼下只有百十根长、短洋枪,另外也有一门土炮。只要不是大军压境,我想,马马糊糊地先守住城不被人轰走,一时还能对付得了。”
“这金箍咒儿一束,你这孙大圣还受得了吧?”雪如笑问。
胡狼哥抓了抓脑袋:“嗳!虽说还得受些管束,可毕竟也算十年的媳妇熬成了婆啊!”听他的语气里,有一股子掩饰不住的志得意满劲儿。
有关胡狼哥的队伍进驻山城的事儿,雪如回山城前就从大哥的家书中知道了。几个月前,豫西军阀樊钟秀在中原一带相继收服了附近好些的小股势力,占领了方圆好几个县的地盘,队伍号称“靖国军”。山城被攻占后,做为樊老二的结拜弟兄胡狼哥,就,被派任驻防此地了。主要任务就是扼守住山城城区和出山进山的几个战略要隘,同时还要保证前方军需的给养。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一般也不调用他的兵出城打仗。
这胡狼哥的功成名就感也是不无原由的。这个年代是军政的天下,平素里,这些驻军士兵也不愿得罪这些政府亲派下来“吃皇粮”的地方官员。因为一旦和官府闹翻,就等于承认了自己是土匪,必会被政府派重兵剿除的。而且,平时派粮派差的,也用得着这些地方官儿帮助按丁循户的征集上来。可是,若两下遇到什么过不去的争执,这些知县大人、地方议会什么的也颇知退让。因为,在当今这个群雄称霸的乱世,毕竟还是军爷手里的枪子儿和火炮说话算数。若想召见那更是难了——多数都是仗着手中的兵权,听调不听宣的。
这胡狼哥和杜家原是有亲戚的:他是雪如大嫂的娘家表弟。因早年在老家替人打抱不平惹下了人命官司后,不得已才投奔了嵩山有名的绿林豪杰樊钟秀的。当初在太室、少室一带,把守关隘、占山为王,效仿当年的水泊梁山好汉,专门干些替天行道、打富济贫的勾当。结果,从小打小闹最后竟踢腾到了好几千的人马队伍。到了清末之际,革命党活动更频繁了。有些革命党辗转寻到他们,拉他们入党。从此,他们便公开称起了革命军来,到处打官府、劫官银,神出鬼没,竟成了不小的气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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