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吴家,除了大哥拔贡,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写出如此流洒飘逸的狂草和这般才情俱佳的词句来!
前庭又隐隐飘来了那幽咽如诉的洞箫声。
此时,天上一轮清朗朗的冷月,和着这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曲子,有一种令人断魂的孤冷和凄绝。
文菲顿然生出一种勘破迷朦的感悟……
可是,她必得面对某种选择!必得先救下雪如才是!
夜静了。前庭的箫声依旧如泣如诉着……
这时,坐在灯下正设法清缕着烦乱思绪的文菲,见女儿小菊影翻了个身,将身上的一条棉被踢到了一边时,赶忙站起身来,想要给她掖好被子。
谁知,许是因起身起得过猛了,或是这段日子因忧心积虑过重,伤了身子的缘故,文菲一时竟觉得天眩地转、头晕欲吐起来,手扶着桌子,双腿却打一软,便瘫在了地上。
在一旁灯下做着活计的紫瑾看见,一时脸都吓白了,她急忙跑过来,惊叫着:“奶奶!奶奶!你这是怎么啦?”一面就要喊人、请郎中来!
文菲赶忙止喝住了她:“快别惊动了!我知道,这不过是这段日子太累的缘故,歇一会儿兴许就好了。”
紫瑾只得扶着她靠在棉被上,又从暖壶里倒了一杯热茶,文菲接过啜了两口,略定了定神,就觉着好了一些儿。
这时,随着一阵山风,只听从后山的古庙里传来一阵钟磬暮鼓之声。霎时,便淹没了前庭那呜呜咽咽的洞箫……
吴家深深庭院,似乎到处都充满着这种让人委顿、令人窒息的阴郁气息。
而自由是多么诱人啊!
人的一生,可以没有安逸,可以没有富贵,甚至可以没有爱情;可是,活着的生命,怎么可以没有自由?
她多么渴望能挣脱这深宅老院的束缚和压抑,尽情地奔跑在三月的田野里,呼吸那清新的空气,沐浴那明灿的阳光啊……
转眼,在吴家已经半个多月了,这些日子里,文菲想尽快把一切都安置妥当……
除了衣食起居上的料理外,她还为孩子们规定了必修的功课。这时,山城四处几乎同时又开始闹腾起了大大小小的匪乱来。民间百姓也动辄就是暴动、造反。所以,好长一段日子来,拔贡都不让孩子冒险出门念书了。
梅影姐弟两人虽说在家也一直温习着旧功课,可是,新课却毕竟拉下了不少。好在他们都发了课本,文菲就想趁着在吴家的这些日子,尽可能为她们赶补出来,也算没有虚度这段时光了。等将来日子安宁一些,孩子再到学校,就不难赶上了。
文菲想,在吴家一天,自己就要尽可能地多给几个孩子一些关爱,一是回报自己欠下吴家的十二分厚重的情分;二是报答大嫂生前对自己的友爱。
除了功课之外,大嫂去后,因家中无人料理吩咐,衣被都开始发霉了,影儿们的棉衣也没有人交待拆洗,好些家务事都堆在那里了。她这时开始分派起丫头和下人们,一样一样地交待下谁打扫尘土,谁晾晒衣服被褥,谁拆洗影儿的棉衣。又交待管事的安排灶房,哪天要为哪个孩子过生日。并列出了单子,令人交到前面账房那里,到外面扯多少尺什么颜色、什么料子的布料回来,打算为几个孩子添置添置换洗的衣裳。
如此,不几天的日子里,在下人眼中,这个四奶奶又开始担起当家奶奶的角色了。关于孩子和一些家事上,有些不该下人做主的,都重新说起“该问问四奶奶”的话了。
表面上,她有条不紊地做着这些家务琐事,可是,她的内心却在无时不刻不系挂着雪如:他是否真的脱险了?此时人在山城还是在外面?如果他人还在山城的话,自己眼下就不能轻易离开吴府……
老三家的见文菲重回吴家后,仍旧还能那样不卑不亢地做人,脸上竟无半点的羞愧之色,虽觉得惊奇,倒也无可奈何。又看她每日里只是在自己的院中教导几个影儿念书,吩咐丫头拆洗晾晒地,根本就没有闲下来的时间,真个是狗咬刺猬无处下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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