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立天中(58)

2025-10-09 评论


    大嫂听了,心里一热,眼里的泪珠儿一下子就跌落了下来,马上又拭干了,笑着对宗峦说:“五弟,你陪你四嫂一起过去看看吧。记着,莫久坐,去去就回啊!”

    宗峦应了一声,拎起了文菲专意给三嫂和小侄儿准备的那个小花缎包袱儿,跟着文菲出了门。

    一出门,文菲眼中的泪禁不住就流了出来。赶忙擦了擦,又打出笑脸来。

    宗峦皱着眉头担忧地说:“四嫂,你看大嫂这病,眼见好几年了,好好歹歹地总也不见好利落。”

    文菲叹了叹气,叔嫂两人沉默着走到老三的房院来。

    进了门时,见老三家的正拧着一双眉头,捣着一个名叫翠苹的小丫头的脑门子,不知数落着什么。她身上穿了件水红底子、银绣大朵牡丹花的缎子夹衣,一对大奶子把衣裳撑得几乎要胀开。下面是一条撒腿碎花松绿底子的夹裤,脚上趿了双缀着大朵子红花的绒拖鞋。一对金丝镶翠的大镯子,衬得她一双腕子更是白白胖胖的。滴水形的翡翠耳坠儿,在她肥厚的耳垂上滴溜溜地晃得人眼花缭乱。

    一见是文菲、宗峦两人进了门,老三家的立马儿惊诧诧、夸张地叫起来:“啊哟!老天爷!真是稀客、稀客哟!快快,翠苹,你还死着一张脸站那儿做什么?快给你四奶奶看座!”

    还未待文菲落座,老三家的又忙不叠地唤起来:“六婶——!六婶啊——!”

    她的喊声落了一会儿,才见矮矮胖胖的六婶颠着一双小脚跑了过来。

    说来,老三家原来使唤的那个喜俏俏的丫头绛荷,因为老三回来使唤了两次、夸了几句小丫头子机灵的话,老三家的便醋性大发起来,口口声声说“小狐狸精勾引她男人啦!”,闹着非让管家领走,远远地卖掉不可。

    最后,还是大嫂出面做主,说来吴家这么多年了,漫说是卖个人了,就是卖个猫儿、狗儿的事也从没听说过。老三家的既不喜欢,调她到别的屋里使唤不就成了么?于是绛荷才得以留下、派给梅影了。

    文菲过去也曾见过这个六婶儿,她有五十来岁,男人冯六儿是专门跟大爷出门办事的人。六婶这人年轻时见过世面,说话办事利利索索的,人也生得喜眉笑眼,脾性也灵泛得很。

    六婶这时脚不沾地儿一溜小跑儿来了,支叉着两只湿手,一面笑呵呵地问三奶奶有什么吩咐?一面问文菲几时到家的?文菲笑着回答了。就见老三家的皱着两道八字眉问:“你是跑哪儿去了?叫了这么半天才过来?”

    冯六儿家的一边拽出掖在衣裳大襟上的手巾擦着手上的水,一边笑道:“三奶奶!我在后院的井台儿给小少爷洗尿布呢!早听见你喊了,两手的洋胰子沫儿赶着在水里涮了涮,这才跑了过来。三奶奶有事交待俺?”

    老三家的拧着眉毛说:“怎么该着你去洗尿布?那些人是干什么吃的?你是照顾小少爷的还是洗衣裳的?真想干洗洗涮涮的活儿,明儿专门去洗好啦!”

    六婶笑嘻嘻地说:“哟,我就是舍得离开三奶奶,我还舍不得离开大胖小少爷呢!小少爷的尿布让别人去洗,三奶奶你倒放心,我可是不放心呢!我怕那洋胰子涤得不干净,尿腥气洗得不清气,蛰着小少爷那小嫩屁股蛋儿,可是了不得的!所以,小少爷的尿布我从来都是自己亲手洗的。不过都是趁着小少爷睡了,才赶着去洗的。我这耳朵可是听着动静呢。他那儿一醒,我立马儿就跑去抱了。”

    文菲坐在那里,心内不禁暗暗赞叹:六婶这人说话可真是够机智的!怪不得能服侍得了这个脾气怪戾、一身骄气的三奶奶。听大嫂说,她不仅能把这位三奶奶哄得不责怪她,反而还能落不少的好处呢!三天两头,三奶奶不是赏她一块大洋、几尺衣料,就是两件还有七八成新的绸缎衣裳呢!

    三奶奶听她这样一解说,脸色果然一下子松和下来,又满脸是笑了:“咦!听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哩!还不快去把小少爷抱过来,让她四婶子看看吃的胖不胖?”

    冯六儿家的一双小脚又颠颠地一溜小跑去了。转眼,就见她两手托金宝贝似的,小心翼翼地把小少爷给抱来了过来。因那小少爷此时还正睡着,老三家的接过孩子,一边解了小襁褓,着意将那孩子给逗醒,一定要让文菲看看她的胖儿子眼睛大不大?脸儿白胖不白胖?一边就口口声声地夸起她的儿子如何如何聪明、这么大一点儿就会在梦里笑、如何如何能吃、能睡一番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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