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立天中(59)

2025-10-09 评论


    文菲抱过来,看着小侄子的脸儿也笑着夸了一番。把孩子递给宗峦后,就把花缎小包袱抖开,把自己添的几样礼物拿了出来:一对如意大银锞子;一个缀着锁儿的银项圈;一对镶了小玲铛的银镯子;城里平民工厂自己生产的三四种花洋布各五尺;金花、银花平金缎各六尺;另还有一件花缎棉里的小披风。老三家的看着一大堆的礼物,乐不可支地收下了。嘴里说着:“你一月能挣多少?咋花这么多的钱!”

    文菲放下东西时,心里就想着,这位吴三奶奶是个是非人,最好不要在这儿耽得久了。谁知,文菲这里还未来得及说出告辞的话,老三家的就已经快嘴快舌地问起了文菲在外面做教书先生,一月到底能有几多大洋可挣?又问学校里有没有男老师,男女之间来往不来往等等一些不明不白的话来。一边问,一边用审视的目光上上下下地睃梭着文菲,观察这位吴家寡四奶奶的神色和反应。

    文菲情知她安的什么心,便不软不硬、暗藏机锋地回敬了她两句。正好也省了告辞的话语,转身径直出门去了。

    见老三家的刚才那不醒事的样子,出得门来,宗峦赶忙劝慰文菲:“真是少见的粗人!四嫂,你大可不必跟她一般见识。”

    文菲冷冷一笑:“真要跟她一般见识,还能活到这会儿?三年前就该尽忠尽烈了。”遂想起几年前老四刚去那会儿,老三家的家里外面到处对人说她是克夫命,刚进吴家半年就克死了自己的男人等等。若不是大嫂那时的百般宽慰和关怀,文菲真不敢说,自己能不能熬到今天?

    晚饭后,大嫂也撑着起来,坐在正厅的太师椅上,和拔贡一起听五弟和文菲逗孩子、说外面的新鲜事。

    梅影打从文菲下午进门到这会儿,一直都缠着文菲,求婶婶带她去县里的新学念中学。又喳喳不停地说:她娘跟她说,将来也想要她考外面的大学,像四婶那样做个平权女子。最好比四婶还要高,出国留洋去才更好呢!又说她也和爹商量好了,爹已经答应她跟四婶去城里念新学了。

    文菲看了拔贡一眼,拔贡点头微笑道:“想念就去念几天吧,这会儿也时兴这个啦。”

    梅影欢喜地拍起了手,又瞅着文菲的头发说:“四婶,那我明儿可就要开始去城里念书了!学堂里还有没有新书哇?念书的女同学是不是都得剪发?要是剪发,你这会儿就给我剪吧?也剪成你这个样子好么?”

    文菲笑着摸摸梅影乌溜溜的大辫子说:“要剪要留你是自由的。不过,我看这个样子倒比剪了还好看的。再说,你留了这么些年,怪不容易的,一下子剪了挺可惜!”

    “不么四婶婶,我就要剪你这个样子!爹比娘三民主义!剪发和放足这两样儿,都是爹先允下的。那年,就是爹爹从衙门回来给娘发了话,娘才给我放的脚!这会儿,我听说,好些没放脚的大闺女,连个好婆家都寻不来呢!都哭着后悔死啦!嗳!反正我是放了脚的,从今往后,再不怕寻不到好婆家啦!”梅影一脸自得地说。

    大家“哄”地一声大笑起来!

    大嫂笑得泪都出来了,揉着眼说:“真不知羞!放脚就是为了寻好婆家的呀?这么小一点儿的人儿,知道什么是婆家?还满嘴地胡说,就不怕人家笑话么?”

    梅影道:“我怎么不知道?婆家不就是外婆家么?”

    大家一听“哄”地又大笑了起来。大嫂笑得捂着胸口儿,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文菲笑得直不起腰来。宗峦把一嘴的茶全都喷了出来,还呛着咳了好一阵子。绛荷和紫瑾在一边捂嘴笑着,一边赶忙找来毛巾给五爷来擦衣裳。拔贡也忍俊不禁地笑了。

    大嫂一边指着梅影笑道:“这孩子,从小没有见过外婆,也真难为她分不清。”又抑不住笑了一阵道:“你说得很对——外婆家正是婆家!”

    这时,就连平素不苟言笑的拔贡也笑出声来!

    几个影儿虽不知大人在笑什么,可这种快活的气氛却是不常有的,也都在一旁嘿嘿地傻笑。

    稍停了一会儿,宗峦又在一旁说:“要上洋学堂么,光剪头发、放脚还不行,将来你要想出国留洋啊,还得用火钳子把头发烫成一卷儿一卷儿的,就连眼珠子也得用靛青点成蓝颜色的才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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