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立天中(95)

2025-10-09 评论


    屋里接连不断的笑声,这是自打文菲父亲去后的这些年里,崔家第一次有了这般的洋洋热烈喜气和欢笑。

    中午,一张八仙桌摆得满满的,文菲娘又从厢房取出一坛自己酿的老米酒来倒上。雪如真是没有料到,被人看作女才子的文菲,不仅针线女红上那般精致,今儿见识到,她做的饭菜也是这般别致!挟起来尝尝,不住地点头赞道:“嗯!色、香、味俱佳!”文菲嘴里谦虚着,心里却是是美滋滋的,一张那脸儿越显得娇艳了。

    大伙喝了米酒吃了扁食,一起动手收拾干净了桌子。玉纯又提议,四个人,正好够手儿,下午大家陪老太太打麻将!

    文菲娘果然有兴致!雪如坐在文菲娘的上手儿。文菲不大会麻将,一会儿少了张牌,当了“小相公”;一会儿又多了张牌,当了“老相公”。玉纯老说牌不上手,疑惑说是不是舅妈会摆牌?雪如说“姜还是老的辣”,大伙儿相互抱怨着,不明白怎么几乎每一局都是老太太赢?

    只听呼呼啦啦地摆了一圈儿又一圈儿,又是铜板、又是银元的,众人的钱一个劲儿地往老太太那边儿聚。小文茂笑嘻嘻地守在一旁专门收钱,眼见一个小洋铁钱匣子叮叮琅琅地往上涨,老太太喜得更是合不拢嘴了。

    三个年轻人边打麻将,边轮流说些天下有趣的奇闻笑话儿。如此,自始至终把文菲娘哄得乐呵呵地,有时笑得干脆连麻将牌都摆不成了。

    闲话间,文菲娘就问起了雪如跟前有几个孩子的没有的话来。玉纯抢着回答:“他不过和我一样,连媳妇儿都还没有定下呢,哪里来的孩子?不过,人家杜先生可是胸怀大志之人,他是立志一定要先立业后成家的。”

    文菲娘听了这话,仔细地看了雪如一眼,便不再言语了。这其间,她一会儿偷偷地打量打量雪如,一会儿又看看自家的闺女,嘴里虽没有说什么,可脸上的神情,心里倒好像是明白了一点儿什么似的。也不说明,只是更加留心观察起雪如的举止言语和风度做派来。

    如此,众人一坐下来下来就又是半天。不知不觉地,就见那窗纸外面的天空渐渐地黑了下来。文菲娘又交待灶房点火做饭,亲亲热热地一定要留二人吃了晚饭再走的。

    雪如、玉纯也不推辞,仍又留了下来。大伙坐在一起,热热地吃了文菲亲手做的风味儿别致香甜的芝麻香酥馅的汤圆和几样小菜,稍稍喝了几盅米酒。又说了会儿闲话,雪如和玉纯才告辞而去。文菲娘要家人掂了马灯去送,两人执意不要,说顺便走走说说话的。

    走到街上时,但见天上数点碎星闪亮,地上几家灯烛微明,偶尔传来一两声谁家顽童放的冷爆竹炸响。两人因刚从屋内出来,又喝些热酒,身上脸上俱是燥意,倒也不觉山风的寒冷。缓缓地走着,听那残雪就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碎响。

    这样走着,玉纯突然兀自笑了出来。雪如扭脸诧异地笑看着他:“可笑什么?”

    玉纯也不回答他,只管抿着嘴笑。好一会儿才道:“你说我可笑什么?你倒还装模作样来问我?你心里其实再明白不过的。我来问你,今儿这大长一整天,又是这样的阵势儿,一群精明过人的人儿,分明事先挖好的坑儿,让老太太一个人跳独脚舞,老太太岂有不栽的道理?你这一县之长和北洋大臣的军师,加上我表妹那个鬼精鬼精的人儿,俩个人合着伙子、生着点子唱双簧,把老太太一人蒙在鼓里,把个老太太哄得‘浩浩乎不知其所止’,‘飘飘乎羽化而登仙’!不是算定了的好事儿,合计着如何做人家女婿的么?今儿这事儿,我怎么看怎么象是一副丈母娘相女婿的阵势。看来,你这个女婿我舅母嘴上虽没有说,心里还算认可了罢。”

    雪如一听便也大笑起来,笑了一阵说:“你呢?这会儿倒来说嘴,刚才我看你那小板鼓子敲得也够卖力气了。你也难逃一个同谋连带罪!”

    玉纯笑道:“嗳!我算什么?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罢了!”

    雪如笑道:“怎么是为他人做嫁衣裳?这应当叫做‘为朋友两肋插刀’嘛!”

    初四,拔贡领着梅影梅影和菊影,乘着带篷马车过山城来拜年——其实,年前腊月二十,他就已经派人进城,送过来了猪肉、羊肉、活鸡、香油、米面、木耳、山菌和衣料等一应的年货。今儿来拜年,照例又带了些糕点、白酒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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