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空却不饶,马蹄刚停,他又“喔——喔——”学起鸡啼来,他越叫越起劲,越叫越响亮,突然四面八方的鸡啼大作,这不空一见假啼引来真啼,不禁呵呵呵大笑。武克文当然睡不成觉了,他气闷又好笑道:“大师父一会儿学马蹄,一会儿学鸡叫,这下好了,把鸡都吵起来乱叫,大师父不想睡,我可要睡,徒儿失礼,不管马蹄鸡叫,我都要睡个够!”
“你睡,你睡,刚才马蹄初起,你翁叔就走了,这会儿公鸡啼叫,我也要走了,武克文,你继续睡!”
武克文睡意全消,定神一看,不空已不在铺上。惊疑问,复听得不空大嚷:“马龙、何怆、胡天、郝九,好生侍侯你们主子,小老儿走了!”
屋里一阵骚动,武克文朝外望去,外面还是黝黑的,这会儿才三更,武克文万般不情愿,嘀咕道:“就会作弄人,连觉也不肯让人睡饱,太可恨,太可恨了!”
“十八年没回去,再不回去,只怕家破人亡罗!”不空的声音。
武克文蓦然坐起。
“翁武啊!翁武啊!这一回,你会不会丧命,还不知道哪!”
武克文忙穿好衣衫,一边大叫:“马龙!快备马!”
奔驰多日,总算返回蕉岭翁家庄。
翁武不敢叩门,近乡情怯,近家情更怯。
他回头望望一男一女两侠士。男的叫骆明,女的叫崔蓉,他们是一对夫妇。
骆明、崔蓉鼓励看着他,翁武慢慢叩起门来。但是,没有回应。翁武轻轻推门,门原是虚掩的。稍稍一推,门咿啊一声,轻轻开了。
门开的刹那,翁武吃了惊,一个瘦削的女人背对他,跪于地面,翁武气息转急,担心女人掉头看他,幸亏没有,女人似不闻声响,仍旧背对门扉,跪神案前。
女人开始朝神案磕头,连磕了几下,磕到后来,女人头脸趴在地面,一串悉悉嗦嗦鼻音传出来,翁武先是惊愕,很快明白,女人在哭。
翁武不知所措,女人慢慢起身,擦擦眼角,把角上供品放进了提篮里,挽着提篮往外走。
翁武赶紧闪向一边,他有功夫底子,轻轻一闪,已闪至墙角,女人浑然不觉,人已走出去,在翁武惊愕间,她已走了一大段路了。
骆明、崔蓉从那端墙角闪出,以责备的眼神望着他,崔蓉低斥:“你为何躲避?”
翁武满面尴尬,为难道:“我有何面目见她?”
崔蓉瞪他一眼,哼了一声,转身跟在女人后头。
女人身形瘦小佝偻,满头白发,这身影十分陌生,不过翁武看她脸侧轮廓,确定这人是他的发妻银花。
骆明夫妇以三十步间距跟着走,翁武亦步亦趋尾随。银花脚步急,似乎赶着到什么地方去。
翁武暗奇,银花一直没有回头,他叩门之际,她似乎没听到声音;他推门,她又没反应;此刻,三个人跟住她,三个人脚步虽轻,脚步踩在落叶上的声音却很清晰,她真的没有听到吗?
她一个拐弯,拐进另一个林子里,两个扎辫子的年轻姑娘迎向她,一左一右拉着她手急急往前跑。
离家十八载,此地此景物并无多大改变,翁武认出,前面是到翁家祠堂的路。
七拐八弯到了祠堂前,已经聚了很多人,里圈、外圈,尽是人头攒动,似在等待什么。祠堂前方,一棵木瓜树,树下绑着一个年轻男子,绳索一圈圈,从头到脚,密密实实捆住他。
他整个人僵直着,唯有脖子垂下来。他满脸灰白,双眼阖着。
瘦伶伶的银花一到,人群起了一阵骚动,银花一冲崦前,一见被摆得粽子也似的男子,她泪珠成串滚落,嘴里嘶哑着喊叫:“冤枉的!我的儿子冤枉的!”
两个姑娘也叫:“冤枉的,翁栋梁是冤枉的!冤枉的!”
银花双手摸着年轻男子的脸,哭叫道:“你不会!你是个乖孩子,娘知道你不会!你不会做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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