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熹纪事(276)

2025-10-09 评论


    身后却是杀声滚滚,赤胡一部喘了口气,又掉过头来厮杀,狭长地带,两股人马放过一轮箭,便如同两股激流汇聚,顿时搅在一处,前后左右,触目所及都是敌骑,人人都杀红了眼,马刀到处,都是血肉飞溅。

    河中刀山还在缓缓移来,上岸后分成两路,一路取道河岸,一路取道树林,成夹击之势围歼赤胡。

    赤胡见势不妙,持刀呼啸疾退。匈奴前锋的轻骑自然紧追不舍,忽见赤胡残兵两面一分,顿时让出鲁修的箭阵,听得号令,又是一通箭雨如蝗。

    如此转转折折,辟邪领残军退出五十里开外,再后退,就是河岸开阔地。远处鼓声如雷,蹄声泼雨,想必渡口战事正紧。若退出此地给匈奴集结,那么渡口也不保了。眼前的匈奴大军已包抄成新月一般的战线,距他们一箭地,勒马待命。

    辟邪看了看天色,正是红光照目的傍午时分,不知援军何时能到。三千残兵正如洪峰前的枯木断枝,岂堪一击?辟邪掣出剑来道:进一步全军覆没,退一步中华亡国。你我必死无疑,一同血战到底罢。

    赤胡在战袍上擦去刀上鲜血,举过头顶,让它在夕阳里挥舞生辉,凉州男儿何在?

    在。一千凉州骑士高举马刀,齐吼道,以将军马首是瞻。

    震北军此刻也只剩不到两千人,箭矢用尽,多持长刀,阵中有人笑骂:***,咱们中原人也没死绝呢。

    嘴臭!凉州骑士回骂道,千万留住你那条小命,等爷爷我来找你算账。

    一时三千人笑骂成一团。

    匈奴人端坐马上冷眼看着他们,嗜血地咂嘴嬉笑,急切回首期待将命。中原残军终于慢慢静了下来,拂拭兵刃,收紧缰绳。

    有人却在河上突然唱起歌来:

    啄我双目腾明月,

    折我断肢发新树。

    遥望带林三千里,

    无归无归魂无驻。

    同袍已从将军死,

    无人告我父母知。

    飞鹰飞鹰啖我头,

    载我血肉归故土。

    夕阳照得河中鲜血更是流红万里,却不及那趟来的骏马更似火焰。那红马比之一般的战马足足高了两尺有多,河水虽深,仍不及马腹。马上的人在辉光里模糊了轮廓,只听他的歌声,便已觉恢宏。

    阿纳辟邪绽开笑容,抚摸着弓背。

    红马悠然火中漫步,匈奴战士们在那骑士的歌声下垂首,静静倾听着。

    掬我鲜血涌清泉,

    扯我流肠成新路,

    遥望断琴三千里,

    无归无归魂无驻。

    兄弟早从亲王死,

    无人告我女人知。

    豺狼豺狼噬我足,

    载我髓骨归故土。

    红马立定了,马上人似乎光芒之神咏颂真言,慢慢地道:对面,是无畏的英雄,用你们高贵的刀,送他们上天!

    最后一个字就是大喝出来的,山谷中铿锵一震,匈奴人大吼一声,便山洪般涌向渡口。

    辟邪狠狠抽了流火一鞭,它四蹄飞腾,逆着匈奴人黑色的潮汐,向河中红马骑士冲去。

    此时此地遭遇匈奴激战,决非辟邪所期,然而上天既是这般迫不及待地安排,眼前扑面而来的刀光更不必畏惧要死,也是死在这个人手上。辟邪想。

    他扣箭,张弓,盯准那人的眉心,任飞来的箭矢擦破自己的手臂,然后就见那人也转过脸来,清清楚楚地看见他也扣箭,张弓,乌黑的锋芒在血色的阳光里飘摇。

    咽喉就这么一紧,辟邪的弓扑地落在河水里。

    天色竟是骤然黑了下来,辟邪有点辨不清方向,俯在流火的背上,重重地透气,每一次呼吸,都象往体内吸入烈火般疼痛,他佝偻着身躯,竭力按耐住痛楚,眼前,鲜红的血液正扑倏倏拍打黑沉沉的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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