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熹纪事(277)

2025-10-09 评论


    辟邪颤抖着手,将插在铠甲上的箭杆折断,抬起头,黑暗的视野里只剩下那红马骑士静静地望过来。

    还活着?很了不起啊。红马骑士走得近了,才挽住缰绳,收起长弓,用字正腔圆的中原官话道,你的名字?

    辟邪在头盔后微笑不语这个世上大概无人记得那叫作颜久的七岁王子了他摇了摇头,已从短暂的失神中清醒过来,左手捞住背后的剑柄,呛然掣出剑来。

    剑匣中窜出的这一声咆哮,在人们头顶肆虐不已,最后愈见清越,龙吟般破空而去。四周的马匹纷纷惊退,连那骑士的红马也是仰头嘶鸣,激流中退了两步。

    辟邪在迎面的阳光中眯着眼睛,头盔更将他的面庞遮得阴暗,因而令人觉得他的血肉早随右肩上透体的箭伤迅即流逝殆尽,在他铠甲之下只是黑沉沉的灵魂。

    红马骑士看了看激战中的大军,回首对身边大将低语,便有一骑脱众而出,挥舞铁锤上前。红马骑士见标下大将一派英武神勇,放心点了点头,想策马上岸,却听身后众人惊呼,转身观看,只见辟邪屹立依旧,那员匈奴大将却已被斩成两段,只剩下半身还固执地坐在马上。

    杀人的瘦弱骑手转过头来,铠甲下的灵魂似乎在阴郁地冷笑。诡异的浴血之姿和手持的利剑正散发垂死的戾气,人群惊怖,竟无一人敢上前发难。

    周遭的人都听见了那红马骑士的大笑,此时渡口在望,不容主帅有失,便有大将进言:

    王

    红马骑士看着流火毫不迟疑腾蹄向此飞奔,辟邪长剑凌空遥指而来,一时似有冰屑激于面庞,竟生生的刺痛,知道了。他有些不舍地挪开目光,道,放箭。

    辟邪自知最后迸发的杀气已是强弩之末,随着夜色降临,眼前渐渐混沌,那些人丛中闪出的弓弩手也成一个个黑暗的阴影而已。

    留不住那红马骑士,便留不住这五万大军辟邪心中长叹一声为什么注定的厮杀偏是这样的结局?

    似乎为他的怨天尤人激怒,天际顿时惊雷滚滚,大地颤抖不止。

    流火受惊,甩头悲嘶。辟邪收紧缰绳,战马前蹄腾于空中,那扑面而来的明亮箭雨便突然从他的视野里消失。后背在落水时拍得生痛,气息滞煞在咽喉,辟邪先呛出一口血来。

    你可别吓我了,不过是从马上摔下来罢了眼前似乎是九岁的阿纳,揉着眼睛哭。

    辟邪觉得混淆红马已经送给阿纳了,自己又何以再从它背上摔下来?难道是陆过的流火?

    它的鼻子正向自己的面庞喷着混浊的热气,辟邪在水中摸索到了马鞍,艰难翻到它的背上。流火猛地腾身站直在半空,河谷中的血色长风透甲进来,辟邪吸了口气,失血而有些眩晕,因而觉得流火似乎在云端中飘行多傻?辟邪想,就象驱恶、就象明珠、就象姜放,才刚刚用它胸腹的血肉挡去射来的索命利箭,它却又将自己从漫天烽火中背出来。

    援军!周围的高呼和着隆隆的炮声,震得辟邪浑身颤抖。

    赤胡深陷重围,却正放声大笑,中原的大炮,是中原的大炮!他辗转在百来人的残军中,忘形挥舞马刀。

    红色的战马突然跃至赤胡马前,脊梁弯得如同优美的弓背,马上的少年长剑挥过,叮的挡去攒向赤胡面门的箭矢。

    走吧。辟邪转头向他呼道。

    你怎么样赤胡见他罩甲已是浸透鲜血河水,叫了一声,又将后面的话硬是咽了回去,鲁修呢?

    辟邪摇了摇头,瞬间的灵台清明之后,眼前又是模模糊糊的,哪里还看得见乱军中的鲁修。

    扑向渡口的匈奴先锋骤然大哗,一标中原人马正飞驰来援,为首三人所向披靡,将匈奴充盈的锐气击个粉碎,一时纠缠在敌军阵心中,渐渐杀透重围。

    撑不到了身边的凉州骑兵反而叹息。

    他们这不到一百人被敌军乱箭逼入河心,北岸匈奴射手早挽弓以待,此时松了弓弦,蓬蓬箭雨凌空打下,残军只能甘受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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