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秉道:王上,大理疆土为人所掠,百官民众无不痛心疾首,其时儿臣不过四岁,行走宫中,无处不闻宫人痛哭,这家国之耻,王上就作罢了吗?
段希站起身来,仰面长叹,二十多年前,寡人何尝不似你这般一腔热血,满心抱负?然而大理国小势弱,几百年来只因国境山峦叠嶂,少与外通,才得幸免。既然中原早有夺取大理全境的意图,白东楼也决不会满足他龙门一隅,大理亡国还不是朝夕间的事?
王上就眼睁睁看着大理亡国?段秉不可置信地呼道,祖宗传下来的几百年基业就束手待别人毁之一旦?做子孙的怎么有面目下去见先人?他见段希无语,又压低了声音,缓缓道,王上,大理的外敌自然不过中原皇帝与西王白东楼两者,西王现今兵力四万,我大理却有十万兵马,怎说毫无胜算?况川遒、杜门、幽秦三州都是大理臣民,受白东楼压榨多年,一旦王师光复,当地百姓必会奔走相告,喜不自胜,至于开城迎王师入城,都是情理中的事呀。儿臣有十足的把握,能从白东楼手中取回川遒、杜门、幽秦三州。至于中原皇帝,正忙于北伐匈奴,就算他能大胜还朝,等着他的又是白、杜两家藩王,最好的情景,中原平静,也需十年以上。这十年里,以川遒三州为根本,安抚苗人,励精图治,即便不能趁乱取白东楼藩地,自保却不成问题,如此总不能说愧对列祖列宗。王上以为如何?
段希忽然迸出一阵大笑,我儿,那川遒三州是给你的饵,你要得越深,就被那钩儿扎得越深,只等中原人一起竿,大理便亡了。
王上取笑儿臣没什么,段秉大怒,冷冷道,可这是天大的事,王上若有些魄力,就给个主张出来。
不错,寡人这些年战战兢兢,庸碌无为,确实不再有什么王者魄力。段希道,不过经得一场大战,却比你多了些自知之明。此事不做他想,决不可为。
果然是严拒出兵。段秉气得浑身发烫,对宋别道,大理有这等君主,难怪为人所欺。
宋别只是静静一笑,安然饮茶。
段秉笑道:苏先生自有打算,小王焦躁了。
宋别望着段秉道:不止我有打算,太子爷不也觉得王上拒绝出兵反是件好事么?
苏先生!段秉叫道,小王可没有这个意思。
什么意思呢?宋别呵呵笑了起来。
段秉脸红了红,站起身来,打着扇子在房中踱步,一时立在案前,道:大理多年苟身中原檐下,虽君臣和契,百姓安居,国家富足,却一样免不了为他所制,年年进贡无数,大理已成中原傀儡,更有亡国灭族之虞。长此以往,君将不君,国将不国。我段秉,虽由深宫锦衣玉食养成,却时时受失地国耻煎熬;大理百姓虽勤勉聪慧,却刻刻为中原朝廷欺凌;今日,绝不能因王上懦弱,痛失雪耻复国之机;就算是我亲父王上,也不能阻挠我重振大理声威之决心!
好!宋别抚掌道。
段秉回首望着宋别道:小王与苏先生结识已逾两载,小王见过不少仁人志士,却无一似苏先生浩然沉静
太子爷是指摸不清我的底细罢了。宋别摆了摆手,道,苏还比之太子爷身边矢志报国效忠的人,不可同日而语。我两手空空,布衣褴衫前来,一无忠君之意,二无报国之负,孑然一身,也无求财之欲。想必这种人太子从未见过。
段秉道:苏先生莫怪,苏先生这样的人,做事绝不会无的放矢。王兄段乘那件事,固然是大;而今要做的,牵扯到多少人的身家性命,小王不得不谨慎。
宋别道:不妨对太子明言,太子要做的这件大事,只能信得过我苏还一人而已。
为何?段秉笑问。
宋别道:只因我重返大理,投身太子门下,就是看准了太子与我苏还志同道合,最终必能做成这件大事。
段秉抽了口冷气,难道苏先生从前和王上有什么过节么?
宋别摇了摇头,太子多问无益。
是。段秉闭上嘴,一时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得茫然看着宋别,不住思量从哪段宫廷丑闻中才能挖掘出面前清瘦脱相的布衣中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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